第十一章10（2 / 2）

“娘，俺懂了，俺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和人家比了，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大柱一看母亲哭了感到很内疚，拉着母亲的手也抽抽搭搭地哭了。赵金芳还能说什么呢，给儿子擦了擦眼泪说：“等以后生活好了，娘一定让你们穿的、戴的、用的不仅不比别人差，还要比他们的更好！”

开学这天，天刚有点亮的时候大柱醒了，爬起来了透过窗户往外一看外面还有点黑，只好又躺下了。过了一会儿，东方刚露出一缕晨曦就再也等不及了，爬起来就穿衣裳。

赵金芳被惊醒了，看着儿子那心急火燎地样子既欣慰又觉着好笑，没有说什么。

大柱穿上衣服跑到大街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就进了李老太太的屋。李老太太还没起来，一看孙子这么早就起来了，心里就啥都明白了。

“你说你急啥，现在老师还没起来呢，学校还关着大门呢，你去了也进不去，快上奶奶被窝里躺一会儿！”

大柱上了炕，钻进李老太太的被窝里问李老太：“奶奶，您上过学吗？”

“没有。”

“干吗不去上学？”大柱天真地问。

“奶奶是个苦命的人，没有那个福气。唉，也不能说没有福气，那时候都说女子无才是德，连大户人家的女孩子都没有几个进学堂的，何况奶奶呢。谁也不能怪，只能怪社会不好。大柱，你兄弟们多，光吃的穿的就够你爹你娘忙活的了，以后还得供你弟弟们上学，你想想，你爹和你娘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挣够供你们上学钱啊，你可要好好念书啊，千万别辜负了你爹和你娘的一片苦心。”

“奶奶，有些事情俺都知道。您和俺爹、俺娘都希望俺有出息，放心吧奶奶，俺一定好好学习，绝不辜负奶奶和俺爹俺娘对俺的期望！等俺长大了能挣钱了，再也不让奶奶和俺爹、俺娘为俺和弟弟操心了，受苦了。”

“只要你们兄弟几个都有出息，都能当上吃供应粮的国家干部，再娶个好媳妇，奶奶就啥愁事都没有了，就再也不用操心了，就可以享清福了！”

天很快就亮了，赵金芳煮好饺子招呼大柱去吃饭。大柱骨碌一下子就爬了起来，下了地穿上鞋就往东屋里跑，进了屋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虽然饺子很香，但是，他一门地想早点上学，不管饺子香不香好吃不好吃，吃了几个就往外跑。跑到大门口左右瞅了瞅，发现大街上还是没有上学的学生，就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又吃了几个饺子，也不知道他吃饱了还是没有吃饱，背上书包拉着父亲就走。李文翰虽然还没有吃完饭，只好跟着儿子走了。到了学校报完到，把儿子送到教室里等儿子坐下后才回家。

中午放了学，大柱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还没进门就迫不急待地喊：“奶奶、娘，俺回来了！”

李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看欢天喜地地孙子，高兴地问道大柱学校好不好。大柱没有回答奶奶的问话，十分认真地对奶奶说：“奶奶，老师说，上学以后不能再叫小名了，要叫大名！”

“好！瞧俺孙子这个认真劲，好想一下自己长大了似的！奶奶记住了，你已经上学啦，不能再叫小名了，以后就叫你大名！”

“奶奶，学校可好了！多几十个学生，大家一起学习、一起唱歌、一起做操玩游戏，可带劲了！俺班三十多个同学，俺的同桌叫张志华，他家是城里的，俺俩可好了！”

“没想到俺儿子才上了半天学就有好朋友了！大柱，你现在是学生了，要记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定要尊重老师，听老师的话，对待老师要像对待爹和娘一样！还要记住，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许逃学、不许贪玩儿、不许偷懒儿、回到家要认真做作业；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不许打架和欺负小同学；要讲卫生爱劳动，做一个模范学生！”

“娘，俺知道了！”

“大柱，娘给你做的书包好不好？”

“好，他们都说俺的书包好看！娘，您咋还叫俺的小名呢！”

儿子的话虽然显得很天真幼稚，但是，这毕竟是一种自尊向上的萌芽，赵金芳和颜悦色地说：“娘一时还改不过来，打这以后，在家里的时候娘就叫你的小名，到外面就叫你的大名，这样行吧？”

大柱答应了一声行，拿着作业本跑到李文翰跟前说：“爹，您看，俺会写自己的名子了！”

李文翰虽然文化不高，但是很看重写字，看了看儿子写的名字说：“字写得不错，比爹当年写的好多了。大柱，有一句话说见字如见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通过一个人写的字，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志向来，所以，从古至今都很注重写字。写字看上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其实其中有很多的学问，写字不仅能磨练一个人的意志、性情，还能让人从中悟出很多道理了，以后你会体验到的。要想写得一手好字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勤学苦练，没有十年八年的功夫是不行的。爹虽然不要求你成为书法家，但是，也希望你能写的一手好字。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老师教你写字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听、认真看、认真地琢磨，要一笔一划地练，绝不能马马虎虎，随随便便地划拉划拉就完事了。”

“爹，你放心吧，俺一定好好练字！”

大柱又把作业本拿给奶奶和母亲看。

“娘不认的字，也不懂得字的好坏，说不出啥来，按照你爹说的办就行了。大柱，娘常听人家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现在才刚刚迈步，还没有学习真正的学问，还看不出啥来。很多学问——尤其是那些大学问都在后面呢千万不要学一点半星子就知足了，就觉得不错了，一定要打好底子！底子打不好，别说走一千里，恐怕走不多远就走不下去了，就半途而废了！还有两句话你也要记住了，一句话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人一生给你的学习的时间也就是十几年，千万不能荒废时间，要抓紧时间学习！另一句话是：凡事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认真学习，千万不能像蜻蜓点水一样敷衍了事，或者耍小聪明，学一点半星子的就满足了，就不再努力了。要记住，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糊弄它一时它糊弄你一世，千万不能等到用时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结果耽误了一生。”赵金芳说。

“娘，俺记住啦，俺一定好好学习刻苦读书！等到考试的时候，俺保证都考九十分以上!”

“考九十分以上就知足了？都要考一百分！”

“行，都考一百分！”

“可不能说说就拉倒了，考不了一百分怎么办？”李老太太问道。

“奶奶，俺说到做到！如果考不了一百分，咋罚俺都行！”

“奶奶不罚你，希望你这次考不好，就再加把劲下争取下一次考好！只要有决心和恒心，就一定能学习好！大柱，你是老大，一定要给你弟弟树立个榜样！”

“天明，你的头发有点长了，爹给你剃剃头。”李文翰看了看儿子的头说道。

“爹，有很多人都留那样的头，俺喜欢那样的头，你也给俺剃个那样的头行吗？”

“那叫分头，是到外国留洋的人从外国学来的。不过，只有那些有学问的人和当干部的人才留分头。你要是每次考试都考九十五分以上，爹就给你留分头，要是学习不好就给你剃光头！”

“爹，俺都说了，俺保证好好学习，您放心好了。爹，啥叫留洋？”

“留洋就是到外国去上学。”

“俺长大了也去留洋！”

“去外国上学的人，就像过去考上状元一样荣耀。你有这个志向娘很高兴，不过，那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过去考上状元的人，都是历尽十年寒窗苦才考上的。要想到外国去读书，一般的学习好可不行，必须是最优秀的学生。要想成为一个百里挑一的优秀学生，必须刻苦读书，就怕你吃不了那个苦！”赵金芳说。

“娘，俺不怕吃苦，别人能办到俺也能办到，俺长大了一定去留洋！”

“你要是能去留洋，娘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少壮不努力老大这句话你知道是啥意思，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下定决心发奋读书，不然，是留不了洋的！”

“娘，您放心，俺俺说的做到！”

“大柱，还要记住，一个人会不会做事，能不能成事，关键是会不会做人。不会做人的人做不了事，更做不了事大，就是有再大的志向都是空的。所以，娘不仅希望你们有文化，而且希望你们也会做人。要做一个知书达礼的人！你们将来到底能有多大出息，归根结底就看你们自己长不长志气上不上进了。只要你们都有个好前程，娘和你爹不管挨多少累、吃多少苦都值了！”

大柱后来的学习成绩证实他确实具有留洋的能力，但是，他哪里知道，一个人的发展和前途是取决于自己的努力，但是，也并非完全如此，还必须具备一定的社会和家庭条件。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不想成龙的，可是，真正能够实现自己理想的人是屈指可数的。有的时候，社会和家庭条件甚至是决定性的条件。尤其是穷人家的孩子，别说留洋，就是能上得起大学的也是凤毛麟角。很多人由于受家庭和社会许许多多因素的制约，小学都没有念完就辍学回家务农去了。还有更让人痛心的，父母和自己都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但是，当距离大学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也不得不万分痛心地放弃了，最终只能望洋兴叹遗憾终生。李文翰夫妇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他们之所以不说，是不想让儿子的上进心受到打击和伤害。

不管社会上发生了什么，时光按照自己千万年不变的轨迹朝前流动着，而且转眼就是一年。李家很幸运，又迎来了一个丰收年。眼看着日子蒸蒸日上，期盼已久的生活就在不远的前面，李文翰夫妇正信心倍增意气风发准备再夺取一个丰收年的时候，又一场灾祸无端的降临到李家。

国家为了掌握资源和控制物价，决定对棉布、棉花施行统购，凭票购买棉布和其他生活用品，也就是通常说的统共统销。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钱老大很快就知道了这一消息，打算买一些布存起来以备不测。由于自己不便出头，打算让老婆去办。钱老大正准备回家去告诉老婆，老天作美，钱老太太来了。

钱老太太虽然没有文化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的命好，不仅家娘家是有钱的大户，而且，还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土皇帝钱老大，一下子就变成了土皇后，成了人上人。不仅吃的穿的戴的在城里城外甚至在全县都数一数二。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看钱老太太也没有文化，可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当阔太太，整天都把自己打扮成贵妇人的样子，走路扭扭打打，说话怪里怪气。看上去好像很有派头，其实空有其外表没有一点素质，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了蹩脚西施。解放后，钱老太太为不敢再像过去那样显示自己的派头而感到异常地失落。当看到人们不再用羡慕或者畏惧的眼神看她，尤其是不得不主动地和过去那些看不起的人说几句客气话的时候，既伤心又愤愤不平。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鸭子改不了呱呱叫。一遇到适当的场合，就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派头，说话的腔调也是南腔北调不伦不类。如果是和过去地位比自己低，而现在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说话，除了酸溜溜的还时不时地说几句风凉话，借以发泄一点怨气。

这天，钱老太太打扮了打扮就进了城，在城里逛了一会儿觉着没啥意思，正准备回去的时候，鬼使神差突然想起了钱老大，就找钱老大来了。钱老大一看老婆来了，走到门口左右瞅了瞅，发现没人赶紧把门关上了。

“你来得正好，省的我回去了，你赶快回家取钱，去布行多买一些布，越快越好越多越好！”钱老大对老婆说。

“不年不节的扯什么布啥？”钱老太太一看丈夫那神秘兮兮的样子既感到好笑又莫名其妙。

“一句话半句话也给你说不清楚，简单地说，统购就是棉花和棉布一律有国家统一收购，统销就是有国家统一销售。以后买棉花和棉布都得凭票，想买多少就买多少的事再也没有了！”

“从老辈子到现在，别说没有见过这种事，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凭布票买布，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折腾人吗！”

“你瞧瞧你那破嘴，就知道信口开河瞎咧咧，哪像一个当官的老婆啊！还不赶快回家取钱买布！”

“咋的，俺说的不对吗？就算俺说错了，你也用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啊！”

“这事对外还没有公开，还在保密中，能随便乱说吗！”

“你咋不早说呢，好了，俺不说了！以后买布就全凭布票了，一个人给多少布票？”

“具体规定还没下来，还不知道。”

“如果不够穿咋办，难道还让人光着腚不成！”

“你看你，你以为这里是城关村呢？这是县政府！你就像那些二百五的老娘们一样，满嘴都是粗鲁的脏话，哪里像工商联副主席的老婆！”

“好了好了，俺啥也不是行了吧！要不你把俺的嘴缝上吧，省得俺给你丢脸！”

“你看你，又耍起半彪子来了，你能不能正儿八经的说话！”

“俺咋说话不正经了！俺说啥你都不爱听，俺不说了！你还没告诉俺呢，不够穿咋办呢！”

“谁管你够不够穿！不够穿自己想办法去好了！你呀你，尖不尖傻不傻，不让你乱说你偏乱说，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你咋这么多事呢！你说话能不能小点声？你说的那些话，让人家听见了就麻烦了！”

“你咋越说俺越糊涂呢！你瞅你那样，下的都快打哆嗦了，才多大个事，能犯多大的法！何况就咱俩，天知地知你知俺知，俺不往外说谁知道啊！用得着这么害怕吗！再说了，就凭这么一句话，还能让俺蹲大狱去不成！”

“你咋说话不但越说越离谱，而且越说越来劲！你要是不怕蹲笆篱子，就到大街上喊去！”

“谁知道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你能不能告诉俺，这么大的事你是咋知道的？”

“你说你，别人都知道你老头子是干啥的，难道你连你老头子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吗！你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咋地了，俺不弄明白心里憋得慌，俺想弄明白是咋回事有啥错？你干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呲打人！你不愿意说拉倒，俺还不愿意听呢！以后少跟俺吹胡子瞪眼的！”

“就你这张嘴，知道的越多惹的祸越大，最好啥也不知道！俺再对你说一遍，管好你的嘴，不要到处乱说也不要乱打听，不然的话，出了事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俺知道了，俺不往外说还不行吗？还有啥不放心的，都一口气说出来，别新媳妇放屁零揪！”

“你是不是想气死俺！越让你快点去买布，你越不着急不着慌慢慢腾腾！你能不能不啰嗦了！”

钱老太太一看钱老大的火气越来越大，赶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