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9（2 / 2）

“快把孩子放炕上，你赶快进城去买点药！”李老太太急三火四地说。

李文翰把二柱放在炕上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赵金芳煮好姜汤后把姜汤盛到盆子里，放了点红糖然就用勺子不停地搅动，等姜汤凉了，赶快盛了两碗，对大柱、二柱说：“快把姜汤喝了，喝了就好了！”

大柱和二柱摇着头说啥也不喝。

“大柱是好孩子，听奶奶的话，快把姜汤喝了，喝了姜汤就不冷了。”李老太太耐心地劝道。

“俺不喝！姜汤辣，不好喝！”

“傻孩子，里面有糖，一点都不辣。听奶奶的话，就喝一口。要不，奶奶生气啦！”大柱勉强喝了一口。“是不是很甜，奶奶不骗你吧，再喝一口！”大柱又喝了一口。

“二柱，你看，你哥都喝了，听话，快喝一口！看你哥俩谁喝得快，谁喝得多！”赵金芳对二柱说。

哥俩刚喝完姜汤李文翰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进了屋，把药片压碎后放在两个小勺里，然后加了一点水晃了晃，等药化了后递给了母亲和妻子。李老太太和赵金芳好说歹说，大柱和二柱才把药吃了。一看孙子把药吃了，赵金芳和李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

“大柱，你哥俩想吃点啥？”赵金芳问道。

大柱懒洋洋地说想吃面条。二柱也说想吃面条。赵金芳赶紧挖了小半盆面，和好了以后就急急忙忙地擀面条，不一会儿面条就擀好了，煮熟了以后盛了两碗，哥俩吃完面条头上就冒汗了。

“趁热再吃一碗，出透汗就好了！”李老太太说。

不一会儿，大柱和二柱就满脸是汗珠，李老太太虽然放心些了，却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梦，梦见老伴回来了，老伴说想她和孙子了，回来看看她和孙子。李老太说自己和孙子都挺好的，让他不要惦记着，希望他在那面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再闹病。李老汉说自己很好，让李老太太不要惦记他。李老太太抬头看了看李老汉的画像对赵金芳说：“文翰家，孩子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咋说发烧就发烧了，是不是你爹惦记孩子回来看孩子了？”

赵金芳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李老太太又赶忙对着丈夫的遗像说：“老头子，俺知道你想孙子，可孩子小，你身上阴气重，他们哪里受得了啊！你已经看过了，赶快回去吧！”说完又对儿子说：“文翰，明天去给你爹送点钱去，告诉他孩子都挺好的，不要惦记孩子！要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好了，别让全家人都惦记他！”

李文翰虽然也希望有阴间，而且阴阳两间还可以往来。那样的话，就可以像串门一样，可以互相看看了。但是，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人们的希望，而且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希望。还有那些妖魔鬼怪的事情和故事，都是根据各自的愿望编的，所以不以为然。

“人死如灯灭，什么人间啊阴间鬼啊魂的都是骗人的。做梦也一样，自古至今人人都做梦，做什么梦的都有，哪个应验了？如果做得梦对自己的心思，就高兴地说有好事了；如果做的是噩梦，就说要出事了，自己吓唬自己，弄得自己心神不安六神无主。别说没有阴间，就是有，除了包公能下阴曹地府，别人谁去的了？阳间的人既然去不了阴间，阴间的人也不可能随便到阳间来。如果阴间阳间可以随便走，人活着和死了一个样，干嘛还要人死啊，很多事都是瞎编的。”

“谁说没有阴间？要是没有，咋祖祖辈辈都说有呢！就算没有，你没听人说过吗，宁肯信其有不信其无！咱家又和别人不一样担不得事，打今儿起不仅要处处加小心，也不许胡乱说！”

“娘，梦随心生，人心里想啥就容易做啥梦，不能当真。孩子可能着凉了，没啥大事！”

“什么梦随心生，咋早不做梦晚不做梦偏偏昨天晚上做这样的梦！不行，如果孩子明天早上还不见好，就去找个明白人看看！”

“娘您别生气，俺明天就给俺爹送钱去！”

尽管大柱和二柱好些了，可李老太太和赵金芳还是不放心，两个人一直守在大柱和二柱身旁，直到实在挺不住了才躺下。半夜里，两个人几乎同时醒了，赵金芳一摸大柱和二柱的头又发烧了，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孩子，你俩可是娘的命根子啊，娘啥也不怕就怕你们有病，如果你们再有个好歹，娘可就没法活了！”

有病乱投医，几乎是所有人的共同的特点。梁家庄有一个老太婆，家里供狐仙，经常对他人说自己能通过狐仙给人治病，不少人一旦有病就去找她，久而久之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半仙了。情急之下，李老太太猛然想起了梁半仙。

“孩子肯定中邪了，不行，你早点做饭，娘吃完饭就带着孩子去找梁半仙看看！”

“现在俺也六神无主，去就去吧，如果看不好，俺再去求泰安奶奶！”

赵金芳和李老太太又给大柱哥俩吃了两片药，过了一会儿哥俩就睡着了。赵金芳和李老太太依然放心不下，一宿没有睡觉，天刚一亮，赵金芳就匆匆忙忙地做饭，老太太吃了几口就催着儿子快点走。李文翰用小推车推着母亲和儿子直奔梁家庄。

李文翰用小推车推着母亲和儿子到了梁家庄后，李老太太没回娘家直接去了梁半仙家。到了梁半仙家门口，李文翰在外面等着，李老太太领着两个孙子进了院。梁半仙一看李老太太来了赶忙迎了出来。

“俺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大妹子，你咋有闲工夫回娘家来了！”

“唉，哪有闲工夫回娘家啊，孩子病了，俺是给孩子看病来了！”李老太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你就费费心，给孩子看看吧！”

“别站在外面站着了，赶快进屋吧！”进了屋，梁半仙看了看大柱和二柱说：“才几天不见啊，都长这么高了！你们先坐下歇一会儿，俺这就请狐仙给孩子看看！”

梁半仙说完就跪在狐仙的牌位前闭起眼睛念叨起来，梁半仙念叨完了对李老太太说道：“你家老头子惦记孙子，怕他哥俩受委屈，想把他俩带走。”

“啥！惦记孩子看看也就行了，干嘛要把孩子带走！你快告诉他，万万使不得！他要是把孩子带走了，还让俺活不活了！实在不行，俺跟他去！”李老太太急了。

梁半仙又叨咕了半天说道：“老爷子答应不带孩子走了，说自己这就回去，希望你们好好伺候孩子，千万不能让孩子受了委屈。你放心吧，老爷子已经走了。俺再让大仙配点药，回去让孩子吃了就没事了！”

梁半仙配好药后，李老太太从兜里掏出几块钱对梁半仙说：“老姐姐，谢谢你了！眼下俺还不富裕，这点钱实在是拿不出手，请你告诉大仙，等俺的日子过好了，再好好谢谢她老人家！”

“大妹子，大仙知道你们家的日子也不富裕，也知道咱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说了不要你的钱！”

“情归情、事归事、姐们归姐们，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再有事俺咋进这个门啊！再说了，这是香火钱，是俺对仙家的一点心意！”

“既然这样俺就收下了！别的俺也帮不上啥忙，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或者过不去的事，尽管来找俺就是了！”

“以后少麻烦不了你！俺回去了，到城里赶集的时候，别忘了去串门！”

李老太太回到家一进屋就把梁半仙说的话都对赵金芳说了。

赵金芳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跪在李老汉的遗像前说：“爹，俺知道您心疼您孙子，总放心不下惦记着他们，以后俺一定把孩子伺候的好好的，您就放心吧！逢年过节的时候，无论多困难，俺和你儿子都会给你送钱去！你要是缺啥少啥了，自己买不了的就给俺和你儿子托个梦，俺会及时给您送去的！”说完磕了三个头。

第二天，李文翰和赵金芳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下地了。李老太太没有去拾棉花，儿子和儿媳妇走后，把大门一关，让孙子在院子里玩耍，自己晒棉花，哪里也没去。

李家的地里，李文翰夫妇一边拾棉花一边唠嗑。

“他娘，地里的庄稼眼看收完了，等把麦子种上，卖了棉花俺想买辆小推车出去干点活。”李文翰说。

“俺就知道你又沉不住气了。这两年，你恨不得一锹就挖出一口井来，不仅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饥荒全都还利索了，还恨不得一天就为孩子们挣下一份家产，让子子孙孙子都过上富裕日子。俺何尝不这么想，人没有钱不行，但是，也不是有了钱就啥都有了！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钱买来。俺如今已经看明白了，有钱不如有个好身体。钱再多，身体不好体弱多病，吃的再好穿的再好，日子过得不但舒心，而且比什么事都闹心。只要身体好，就不愁挣不来钱，就不怕没有好日子过。退一步说，身体好，就是吃糠咽菜心情也照样好。不然，身体不好，一切都是空的。俺不是不让出去，俺怕你不管不顾地把身体累垮了！一单吧身体累垮了，不单单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可能一辈子都翻不过身来，受一辈子苦。以后无论干啥，都要把身体放在心上，不能为了挣钱连命都不顾了！”

“你是被哪年的事吓怕了，俺小心点就是了。这次俺想和振岭、大成、冬子一块去，人多，无论办啥事都方便些，也省得你和咱娘担心。”

“你在家无论干啥活俺都可以帮帮你。一旦出去了，俺就是再着急也帮不了你。俺只对你说一句话，不要让咱娘和俺担心。”

“咱娘岁数越来越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以后要让咱娘少干活，别让他把身体累坏了，她身体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吧，俺会照顾好咱娘的。”

“自打把毛驴卖了以后，总觉着家里空荡荡的不说，还隔三差五地就梦见毛驴又回来了，有时候一高兴就醒了，醒了后心里说不上是啥滋味，好半天平静不下来。如果还清饥荒有余钱的话，俺打算再买一头毛驴。”

赵金芳和李文翰一样，在卖了毛驴最初的那些日子里，无论是干活回来还是到了喂牲口的时候，常常不由自主地去牲口棚子看看，等到了跟前一看棚子空空的，心里忽悠一下子，呆呆地望着喂牲口的槽子，好半天才回屋。丈夫一说买毛驴，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唉，这也是俺心中的一块病，俺也一直盘算着咋把毛驴再买回来，你想买就买吧，钱即使差一点半星子的问题也不大，再向咱大哥二哥借点就是了。明年再省吃俭用地干一年，所有的饥荒都能还清，你不用担心！”

过了两天，李文翰卖了棉花就买了一辆小推车，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王振岭、大成、冬子。正好三个人也都希望出去挣点钱，都愉快地答应了。还有几个人，听说李文翰要出去拉脚也都动心了，希望李文翰把自己也带上。虽然人多互相之间有个照顾，但是，谁都不愿意带一些体弱的人出去，如果有点小小不然的事多操点心多出点力倒也无所谓，如果出了大事，就不好向其家人交待了。李文翰开始也有点犹豫，但一看要去的人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也就答应了。在那段时间里，十几个人披星戴月，哪里有活就到那里去，几乎跑遍了整个鲁西北。中间虽然也回来过一趟，不过，收完大秋作物就又走了。

李文翰的年龄虽然比其他人都大，但是，他始至终像老大哥照顾小弟弟一样照顾着每一个人。有人病了，他跑前跑后的买药端饭倒水；有人推不动了，他就把货物卸下来一部分装在自己的车上；如果谁的干粮不够吃了，哪怕自己就剩一个大饼子了，也掰开共同吃。所以，大伙都很敬重他，都听他的，活干的很顺利，每个人都挣了一些钱。

入冬后，几个人没有再到远处去，帮着县煤场从运河边上的临县往回运煤。后来，天越来越冷了，有几个人不干了。等到湾里的水结了冰的时候，剩下的人也都不干了，只有李文翰依然头扎毛巾迎着西北风一趟又趟地往回运煤。

一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雪，随后就刮起了西北风。大风裹着雪花，拼命地扑打李文翰的脸。本来只有几百斤重的小车，一下子变得似乎有几千斤重，每朝前迈一步都很吃力。但是，李文翰心里明白，一旦停下来要想再起步就难了，所以始终坚持着。后来风雪实在是太大了，才不得不找了一个背风的土坡休息了一会儿，等风雪小点了就又上了路。

这时，赵金芳和李老太太都望着屋外的风雪急得坐立不安。尤其赵金芳，她似乎看见丈夫，上气不接下气晃晃悠悠地推着小车艰难地往回走着，忽然小车一歪，丈夫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怎么爬也爬不起来。赵金芳再也呆不下去了，到南屋拿了一根绳子就走。大柱知道母亲要去接父亲，也跟着走了。娘俩顶着风雪走了七八里路才把李文翰接回来。事后赵金芳和李老太太都不让李文翰再干了，李文翰说看看天气再说，如果天气好就再干两天，天气不好就不干了。说是说，李文翰一直干到下大雪才停下来。

在李文翰外出的日子里，赵金芳和婆婆也始终没有闲着，李老太太白天在家看孩子，赵金芳到处跑着捡棉桃。晚上，婆媳俩就借着月光扒棉桃。等地里没啥可捡的了，婆媳俩就又起早贪黑地纺线、织布、染布、做衣服卖。常常一干就是一个通宿，眼睛里不仅经常布满了血丝，而且时常累得头昏脑胀。每当实在挺不住的时候，就用凉水把头洗一洗，觉着清爽一些了再接着干。等到过小年的时候，两个人也挣了不少钱。

经过一年含辛茹苦地劳作，李家不仅把饥荒全还清了，还把一头油光锃亮的黑毛驴牵回了家。腊月二十八这天，是一年中最后的一个大集，比赶庙会还热闹。李家全家人兴致勃勃地在集上逛了大半天。不过，没有买鞭炮，只买了几斤粉条、胡萝卜和大白菜、一小块肉。肉并不是单纯给自己吃的，而是上供用的。

中国人格外重视“年”这个节日，无论是贫苦人家还是富裕人家，都要吃“年饭”。真正的“年饭”是年三十这天的午饭或者稍早一点的晚饭，而不是初一早上的饭。“年饭”不仅是当年喜获丰收的体现，同时也期盼来年的日子幸福美满红红火火，更上一层楼。所以，这顿饭就是倾其所有也要凑齐十个碟子八个碗，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正月初一的第一顿饭是“辞旧迎新”的饭。饺子既象征着团圆、美好，同时也代表金元宝，既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全家和和美美，同时也希望发财发大财，所以都吃饺子。过年除了吃得好，年三十和初一，还家家都放鞭炮放礼花，而且一家赛过一家，到处都震耳欲聋五彩缤纷。不用说，有钱的人家吃得都是肉馅的饺子，全家老老少少，个个都满面红光喜气洋洋。而那些吃不起肉馅饺子的人家就没有这样的光景了，不过也都已自家的欢乐。

年三十这天，李文翰把家谱挂在墙上后，赵金芳和婆婆简单地做了几样菜，放在家谱下面的桌子上后，和往年一样，李文翰领着儿子虔诚地给祖先磕了三个头。李家的年饭没有大鱼大肉，吃的全是素菜。

年初一不但家家都吃饺子，其中环有一个讲究，有钱人家的饺子不仅有猪肉馅的、牛肉馅的和羊肉馅的，而且，饺子特别的小，一碗有一百个，借以显示尊贵。李文翰夫妇为不能让母亲吃上肉馅的小饺子而深感愧疚和不安，为了让婆婆高兴，赵金芳只能给婆婆一个良好的许诺。

“娘，今年咱就这个样了，明年过年的时候，咱不仅吃肉馅的饺子，还要包肉馅的包子、炸藕合、炸丸子、蒸粘糕，炖一大盆子肉，非像模像样地过一个年不可！”

千百年来，高官厚禄、鸡鸭牛羊成群良田万亩，是大富大贵和财富的象征，也是“福”的唯一标准，以致每一个人都把它当作终生奋斗的目标，不遗余力地去追求。而苦难让李老太太彻底改变了固有的观念，在她看来，吃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住大瓦房，以及高官厚禄是福。但是，吃庄稼院里的平常饭、穿自家织的粗布衣、住茅草屋，只要舒心也不失为福。她知道儿媳妇是为了让自己高兴才那样说的，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肉馅也好素馅也罢娘都不在意，咱把饥荒全都还上了，比吃什么馅的饺子都开心！再说了，别看咱的饺子是素馅的，比肉馅的也差不哪里去！老辈子人常说：大年初一吃素馅饺子一年都素素净净的。娘最大的心愿就是再也不要有愁事、闹心的事了！只要大人孩子都无病无灾，就是吃糠咽菜也是福，娘也高兴！”

“娘，如今俺才体会到，缺吃少穿是犯愁的事，但不是最大最难的事，最大最难的事是背着饥荒过日子。哪怕是欠人家一分钱呢，都觉得就像背着一座山一样沉重，抬不起头来也喘不过气来。现在，咱谁的钱也不欠了，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没有了，这心里要多敞亮了有多敞亮！”

“娘虽然没有文化，不过，走的路多了经历的事多了，有些道理也就自然明白了。就拿有福没福来说吧，有人说这样是福有人说那样是福，到底啥叫富？让俺说，不在吃也不在穿，也不在当多大的官，要看活得舒心不舒心，活得舒心、安心就是福！”

“娘，俺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您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让您过不上颐养天年的日子，俺和孩子他爹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你两口子这么想就错了。娘知道，你们不是没有志气不孝顺，也不是好吃懒做不能吃苦不能受累的人，你两口子为了让娘和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已经不是尽不尽心、尽不尽力的事了，而是把心都快操碎了！把身体都快累垮了！现在回头想想咱家这些年出的事，很多都是天大的灾祸啊，当初谁都不相信咱们家还能活下去，结果呢，不但没有把你们两口子压垮了，而且反而让你们更有志气了，一次又一次都挺过来了！有人说这是天意，娘不这么认为，娘认为是你两口子用血汗换来的！”

很多人在小的时候年青的时候，都把人生和社会看得那么美好，似乎人来到世上就是进了天堂，等着自己的都是快乐和幸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复杂与变幻莫测，这才发现人生虽然也有快乐和幸福，但是，更多的是苦恼和艰难困苦，许多美好的憧憬都是梦想。路虽然也有千万条，但是，没有一条是适合你的愿望和希望的路，尤其是穷人。而且，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文翰和赵金芳虽然在青年时期就对很多事情有所感悟，但是，这些年的遭遇，还是让他们感到很迷惑。值得庆幸的是，尽管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不幸的遭遇，他们没有灰心，始终相信人生不管有多少坎坷和艰难困苦，有的时候看似已经没有出路了，但是，就像船遇到险滩、暗礁和风浪一样，只要不畏惧继续勇往直前，就会死而复生到达彼岸。当然，他们也知道，虽然努力了奋斗了，但是，离自己的心愿依然很遥远。不管有多远，他们依然坚持前行不走回头路。与此同时，让他们领悟到，人世间最可怕的灾祸并不是天灾，天灾摆在你面前，让你看得见摸得着，虽然避免不了，但至少还可以回避和防范，减少一些伤害。人祸就不一样了，它的可怕之处是，一些纷繁复杂的阴暗的东西都藏在那里，也不知道给你下绊子的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在什么时候出现，让你防不胜防。不过，他们却从中看到了了一个现实，不管多么毒辣的人和社会，只能征服意志薄弱的人，征服不了意志坚强的人；可以压垮懦夫，但是压不垮硬汉。而且，成败不在一时一事，不仅有反击的时候，也必定能取得胜利。即使跌倒和失败了也不是耻辱，伤疤也不是无能的标志。就像有人赞扬项羽一样：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不管遇到多少艰难困苦、受到何种打击、摔多大的跟头，只要精神不垮就能重新站起来。所以，一次次的挫折、打击、不幸，不但没有把李文翰夫妇压垮反而让他们更坚强了，更加相信自己的力量和能力了。所以，明知荆棘载途，毅然决然的朝前走。

李文翰和赵金芳还常常把自己比作一棵小草。小草没有高大的身躯，也没有绚丽夺目的花朵，所以，没有能力去抢占广阔而又肥沃的大地和群山，也进不了豪华的深宅大院，只能生活在路旁、山脚下、沟塘边一些贫瘠的小块土地上，任凭风霜雪雨吹打、任凭人们践踏和车轮碾压。但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管怎么折磨他，哪怕把它折磨的奄奄一息，用不多少时日，它依然能重新生根发芽成长起来，到了秋天照样结几粒果实。到了来年，第一个给大地披上绿装的不是那些高的树木而是小草。小草就是凭借着顽强的性格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才得以重生和延续，并遍布大自然的各个角落。

“娘，人们常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棵小草不管受到多大的折磨，到了秋天依然能结几粒籽。儿子虽然没有多大能耐，也没有大志向，可是，儿子有的是力气，凭着卖苦力也能让您和孩子们过上可心的日子。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俺不信十年后咱还过这样的日子！”李文翰说。

“其实娘也不甘心。以后你们想干啥就干啥、想咋干就咋干，娘不再扯你们的后腿。”

三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包饺子，不知不觉饺子就包好了。饺子煮好了以后，李文翰和赵金芳跪在地上给李老太太磕了个头。

“都快起来吧！你们也都快四十岁的人啦，以后就不要再磕头了！”

“大柱，二柱，快给你奶奶拜年！”赵金芳说。

大柱和二柱分别给奶奶和父亲母亲磕了个头。尽管日子不宽裕，李老太太和赵金芳还是分别给大柱兄弟俩一人一份压岁钱。两个人高高兴兴地把钱揣进了小兜里。随后，一家人依次坐下，欢天喜地地吃起饺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