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7(2 / 2)

“你公公的病咋样了,见没见好?”大姐问赵金芳。

“俺正为这事犯愁呢。家里的钱已经花光了,可是俺公公的病不见好不说反倒一天不如一天了,俺和大柱他爹打算这两天就把后事都准备好了,若是冲一冲好了更好,如果不好,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丢三落四误了事。”

“是不是又缺钱了?”

多少年来,穷也罢富也罢,李家人一直都十分看重亲戚之间和乡亲、乡亲邻居及朋友之间的情分,除了钱有利一家,和谁都处得很融洽、和谐。不仅如此,城里城外的人都知道李老汉善于烙油饼,一旦有婚丧嫁娶或者其他的大事小情都喜欢找他帮忙。李老汉也从来没有推辞过,哪怕是正在干活,放下手中的活就走。对待亲戚,那就更不用说了,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每逢大集或庙会,不管哪个亲戚——不管是“富”亲戚来还是“穷”亲戚到自家来,从来都不嫌弃,一样对待。如果手头宽绰就多弄几个菜,不宽绰或者不凑瘦的时候的也不对付,起码是烙油饼炒鸡蛋。不仅如此,临走的时候,还要让来的人带一些油饼回去。若是谁家生活上有了困难,也是竭尽全力相助。平日里借借取取,多点少点也从来不计较。所以,李家虽然说不上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可也人来车往不断。对于李家的处事为人,没有说不是的。田家兴的歧视,何止是让赵金芳没有面子,而是把她的自尊心彻底伤透了。

“大姐,为了给大柱他爷爷治病,俺已经把花轱辘车卖了,如今就剩了一头毛驴了,看来也留不住了。俺知道你已经把钱都借给俺了,俺真不好意思再张口了,可又没有别的办法,俺刚才去找俺二姐夫了,想向他借点钱,没想到他…”赵金芳把借钱的经过告诉了大姐。“把俺损了一顿不说,只借给俺十块钱,俺本来不想要了,可俺怕俺二姐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收下了。”

“他也就是有靠在县政府上班这顶帽子替他撑着才像个人似的,论起做人做事来,他连个老百姓都赶不上!从你二姐和他结婚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他把哪个亲戚放在眼里了!别说向他借钱,就是喝他一碗水他都心疼好几天,以后有事不要去找他,有大姐呢,难不住咱!”

“他不光是眼睛长在脑门上只朝上看,而且还目光短浅,脚底下刨坑,只顾眼前不顾长远,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没进县政府还好点,自打他进了县政府,就成了羊群里的骆驼了,不是看不上这个就是看不上那个,看谁都不顺眼!而且不怕别的,一怕咱们有事求他,二怕咱这帮乡下人影响了他的前程!他总觉着自己很聪明,其实他最愚蠢!也不想想,一个小干部有啥了不起了的!人家县高官、县长比他的官大多了,哪有像他这个样的!他看不上咱,咱还瞧不起他呢!以后离他远远的,别让他以为咱离了他就活不了了,要让他知道,没有他咱不仅照样活着,而且活得更好!算了,别生气了,跟这种人生气犯不上!”董世忠说。

“大姐、大姐夫,俺家虽然穷,可俺和大柱他爹都是要脸的人,不愿意求人,更不愿意欠人家的情。不管欠别人什么,即使自己不吃不喝也要还人家,而且永远忘不了人家对俺的好。眼下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厚着脸皮去求他。这么多年了,俺向他借过啥?要过啥?啥时候白吃过他们的白喝过他们的?那几年他爹经常闹病,他们家的日子渐渐走下坡路,日子并不比俺家好多少,俺不仅没有瞧不起他们,还尽力地帮助他们!他们家的人无论啥时候上俺家去,吃馒头炒菜的时候都很少,哪怕再困难,也想办法给他们烙油饼炒鸡蛋吃,从来没有慢待过他们。要是缺啥少啥,只要是俺有的,啥时候要啥时候给,要多少给多少,也从来没有心疼过!等俺有困难了,别人袖手旁观倒也罢了,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待俺!如此无情无义!你瞧不起俺也就算了,总得给李家一点面子吧!总得让俺在李家抬起头来吧!他咋还不如街坊邻居呢!俺咋得罪他了,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待俺!”

“妹妹,大姐不是个糊涂人,是非曲直,谁是什么样的人都在大姐心里呢!好呢就多走动走动,不好呢,各过各的日子不来往也就是了,没啥大不了的,别生气了!”

“姐,如今俺啥都想明白了,俺不生气了,什么都不怨就怨自己穷,俺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超过他们,让那些看不起俺的人不敢再小瞧俺!”

“这就对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也没有过不去的大江大河!为人一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有志气!姐相信你,你们家早晚会好起来,一定会超过他们!”

“你和姐夫帮俺帮得够多了,俺本来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想来想去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好又找你来了。你要是有钱就再借给俺一点,要是没有也就算啦,俺不会怪你和姐夫的。”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咱们是同袍姐妹,我是大姐,你有了难处不来找大姐找谁去!姐姐不帮妹妹还是姐姐吗!何况姐姐眼下还没有困难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姐有吃的就有你吃的!姐有喝的也少不了你喝的,姐就是出去要饭,哪管只要了半拉大饼子呢,也会掰给你一半!”大姐转又对丈夫说:“你看看咱家还有多少钱,都给三妹妹!”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富。大爷才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咋说不行就不行了。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咋就不能让好人多活几年呢!”董世忠进屋把钱拿出来也没有数就全都给了赵金芳。“三妹妹,除了田家兴谁也不会看你和妹夫的笑话,天大的事一咬牙也就过去了!先把这些钱拿去用,俺和你姐马上再张罗点,明天一大早就给你送过去!”

“姐,姐夫,你们可别再向别人借钱了。等卖了驴看看再说吧。今天的事千万别告诉咱爹咱娘,不然他们又该担心了。姐,姐夫,俺走了。”

“再着急也差一顿饭的功夫,饭马上就好了,吃了饭再走!”

大姐并不单单是为了让妹妹吃顿饭,赵金芳那憔悴和忧伤的样子,不仅让她心痛也让她担心,她想趁吃饭的功夫好好劝劝妹妹,等妹妹平静下来以后再走。赵金芳虽然知道大姐的用心,但是,她无论如何也呆不下去。

“不了,回去晚了大柱他爹该着急了。”

“你不吃也就算了,大柱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回家吧。”说着跑进屋里拿出一个糖罐子,从锅里拿了一个馒头夹了一些白糖,对大柱说:“那就将就着吃个馒头吧,别着急,吃完了再走。”

“姐,俺现在急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啥心思也没有,还是让俺走吧!”又对儿子说:“大柱,一边走一边吃好吗?”大柱点了点头。“姐,姐夫,俺走了。”说完,拉着儿子就走。

大姐最了解妹妹的脾气了,何况又是处于眼前的情况下,强留反而不好就没再说什么。大姐和丈夫把赵金芳送出大门口后有些不放心,想再送送她。赵金芳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个人只好站下了。大姐看着多灾多难的妹妹和年幼的外甥不免忧心忡忡。

“唉,你说,三妹妹一家做错了什么了,干嘛让他们一步一个坎儿!都说老天爷最公平最怜悯人了,而且,人间所发生的事没有老天爷不知道的,可是,为啥眼看着三妹妹一家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为啥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呢!”大姐说。

“哪来的老天爷啊,都是自欺欺人!不过,人要是顺当了一顺百顺,要是倒起霉来,一些想都想不到的事,都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让你顾了前顾不了后,顾了东顾不了西,把你弄得筋疲力尽,要想安安稳稳得过一辈子难啊!这回三妹妹家又元气大伤了,恐怕三年五载的缓不过来。唉,也亏得三妹妹和三妹夫刚强,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恐怕早就垮了。话又说回来了,再刚强也扛不住没完没了的折腾,俺真为他两口子担心啊,眼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管将来如何,咱都得想办法帮他们渡过这一关!”

“人们都说黄鼠狼专咬病鸭子,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老百姓就是病鸭子,是个黄鼠狼子都可以咬一口。锦上添花的事老百姓沾不上边,而雪上加霜却形影不离,为啥让老百姓咋活得这么难啊!”

“有些事情有文化的人都弄不明白,咱上哪弄明白去。人们都说有多大的难就有多大的福,吃多少的苦将来就有多少甜。苦和难倒是说来就来,谁知道福和甜在哪里啊!什么时候才来啊!只能求老天爷帮妹妹家一把,让妹妹一家尽快好起来,不要再有其他的灾难了。”

这些日子,赵老汉也一直惦记着李老汉,就在小女儿去大女儿家的时候他来到了李家,一看李老汉大不如以前了,心里不由得一惊。

“大哥,近来好些吗?”李老汉要坐起来。赵老汉赶紧说:“又不是外人,你尽管躺着!”

“亲家,俺不行了,挺不几天了!俺不怕死,俺后悔俺咋这么糊涂啊!多活几天有什么用,把孩子们拖累成现在这个样,俺心里有愧啊!”

“大哥,养儿育女不就是为了老了有个依靠吗!他们小的时候,咱一把屎一尿地把他们拉扯大了,等到咱老了有病了干不动了,他们不管谁管!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论咋说,花那么多钱不值啊!俺活着,他们有了难处,俺可以帮帮他们,俺走了,就再也帮不了他们了,俺能放心吗!亲家,俺走了以后,他们要是有个沟沟坎坎和为难的事就全靠你们了。”

“大哥,别说了…你尽管放心,到啥时候他们也是咱的孩子,不管他们有多大的难处,俺都不会不管!”赵老汉掉泪了。

“亲家,你也不用难过。人早晚都得死,如今,俺只求快点走,别再拖累他们了!”

“亲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得慢慢地调养急不的,别灰心,会好的。”

赵老汉明明知道自己是在骗李老汉,可是,对待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不用这种谎话,安慰他,还有什么值得说的呢。

李老太太一看李老汉越说越难过,只好说道:“他爹,你好好歇一会儿,俺陪亲家到那屋去坐坐。”又对赵老汉说:“亲家,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了,一定累了,到东屋歇会去。”

“亲家,这个家没有俺没关系,不能没有他们,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个家了可就彻底毁了!这几天孩子们心里都很难过,你和他们说说话去吧,好好劝劝他们,想开点,俺死了就当俺去串门了不用难过,要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

赵老汉来到东屋坐下不大一会儿赵金芳就回来了。

“你公公不行了,咋还不赶快给他准备准备后事啊!”

赵金芳没有吱声。赵老汉发现闺女的神情不对问道:“你咋地了,又有什么事了?”

赵金芳只好把到大姐家借钱的事说了,不过,没有说田家兴的事。

“你这孩子,还有比这更大的事吗!不就是缺钱吗,你咋早不跟爹言语一声呢!”赵老汉生气了。

“已经从您和俺大哥那里拿了不少钱了,您哪里还有钱啊。”

“都啥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傻话!爹就是去借也比你们方便啊!离开人世是人一辈子最后的一件事,也是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再困难,也得让你公公体体面面地走!啥也别说了,该买啥赶快去买,爹这就回去张罗钱!”赵老汉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别的晚一天半天的不要紧,寿衣可不行,一会儿都晚不得。你赶快去把振岭媳妇招呼过来,先给你爹把寿衣做好了预备着。”又对儿子说:“文翰,明天是集,去把毛驴卖了吧,早点把寿材买回来。你爹一辈子也没享过什么福,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会了,寿材要尽量买好的,让你爹走的体面些。”李老太太对儿媳妇和儿子说。

“娘,俺知道,孩儿不心疼钱,一定给俺爹买一副好寿材。”

第二天,李文翰一大早就起来了,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就去了牲口棚子,一进棚子,毛驴就冲着他边摇头边咴儿咴儿地叫。李文翰走到跟前,先轻轻地摩挲了摩挲驴的头和脸,然后选了一些最好的草,和细料拌匀后,毛驴就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李文翰站在一旁呆呆地瞅着。

不一会儿王振岭、大成、冬子都来了,三个人先到西上房看了看李老汉,然后就去了牲口棚子,进去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大叔,一说卖毛驴,别说你心里不是个滋味,俺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先把眼前的事办了再说,等转过年来日子好了咱再买。”王振岭劝道。

“这几年它可没少出力啊,要不是被逼到这一步,说啥俺也不能把它卖了。”

毛驴吃饱了以后,李文翰打来一桶水对毛驴说:“喝吧,等走出这个家门,你就是人家的了。”

不管李文翰心里多么难过,既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毛驴的命运。李文翰牵着毛驴进了城。到了牲口市,刚站下就立刻围上来好几个人,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毛驴一边不停的交口称赞,价钱很快就讲好了,买驴的人把钱交给李文翰后牵着毛驴就走。毛驴明白自己经是陌生人的了,冲着李文翰叫了两声才恋恋不舍地跟着新主人走了。

李文翰站在原地等毛驴走远了,才怀着满腔的凄凉和无奈去了棺材铺,到棺材铺买了一口上等的棺材和一斤蛋糕,回到家把棺材放到下屋后,拿着蛋糕进了李老汉的屋。打开包装,拿了一块蛋糕对李老汉说:“爹,这是您最喜欢吃的蛋糕,吃一块吧。”

李老汉勉强吃了一块。

“爹,您再吃一块。”

“蛋糕不错,不吃了!”

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李老汉已经预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忽然坐了起来,让老伴把儿子、儿媳和孙子叫到跟前,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把每一个人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里有遗憾也有一丝满足。

“文翰,爹的名字是你爷爷起的,你爷爷希望爹能逢凶化吉时来运转,可是,爹一辈子也没有‘逢时’,可见,命由天定,谁说了都不算。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说了。人活着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说人生是漫长的。可是,当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发现却是那么的短暂。长也好短也罢,到末了走得都是同一条路,归宿也都不过是一个几尺长的土坑。咱们家遭受那么多的苦难,爹虽然还不到古稀之年,已经很不易了。说来这都是上天恩赐。如果不是上天恩赐,爹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如今爹也已经过了花甲之人了,也不算短命了,也没有啥怨言了。让爹更感到欣慰的是,爹在孩子身上已经看到了爹所希望的哪一天,爹满足了。如果说爹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没有亲眼看到咱李家扬眉吐气地的那一天,这也是命该如此。”

听了李老汉的话,李老太太、李文翰夫妇和大柱、二柱都哭了起来。

“文翰,咱和钱家的恩恩怨怨已经几十年了,如今虽然已经解放了,看上去他们好像老实多了,其实心里还和过去一样阴暗、狠毒。而且,钱有利比他爹还心狠手辣。除非没有机会,一旦有机会照样会欺负你,甚至置你于死地。好虎尚且架不住一群狼,你就哥一个,孩子们还都小,哪有能力和本钱和钱有利那帮人斗啊,你可要当心啊!”

“爹,放心吧,孩儿心里有数。”

“大柱已经五岁了,二柱也两岁了,他们比你小时候聪明得多,李家的未来就全指望他们了。咱们家,几代人都是农耕人家,还没有一个人走出庄稼院,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书读得不够,孩子有没有一个好的前程就看他们读书读的怎么样了。你两口子一定要把培养孩子放在心上。再过两年孩子就该上学了,再困难也要让他们去读书。长大后,如果能光宗耀祖最好了,如果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要再做人下人了。一旦孩子有了出息,上坟的时候别忘了告诉爹一声。”

“爹,孩儿一定让孩子实现您的愿望!”

“要问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就是你娘。她虽说不是你的亲娘,可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的儿子一样对待。为了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从到了咱们家,就起早贪黑的干活,替你两口子照顾孩子,她这一生很不容易,爹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娘。”

“爹,孩儿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俺不会让俺娘受委屈的!”

“孩子他娘,俺再也不能与你朝夕相伴了,希望你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替俺多疼疼孙子,让他们都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李老汉对老伴说。

李老太太自从嫁到李家,虽然没生过一男半女,可李家的人从来没嫌弃过她。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比亲儿子还要孝顺。不仅一口一个娘的叫着,在吃的穿的用的上,从来没有两样过。儿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照顾自己疼自己,比亲生的闺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年了,一家人始终和和睦睦,左邻右舍和乡里乡亲都说她有福气。可如今,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她多么希望能和李老汉相依相伴白头到老啊。可苍天偏偏不成全她,要让老伴到另一个世界去了。看着万分悲痛的老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李老汉歇了一会儿又说:“大柱、二柱过来,让爷爷再看你俩最后一眼。”赵金芳哭着把大柱和二柱抱到了李老汉跟前。李老汉伸出干瘪的手摸了摸两个孙子的脸:“好孙子,爷爷要走了,再也不能疼你们了,以后你兄弟俩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一定要为李家争光!”

“爷爷,俺不让你走!”大柱直到现在才懂得“走”的真正含义,大哭起来。

“好孙子,别哭了,爷爷舍不得你们,也不愿意走,可是,这是谁也挡不住也逃脱不了的事。放心吧,爷爷即使到了那面也会保佑你们的!”李老汉又对儿子说:“文翰,爹虽然没出屋,可爹心里清楚,你不仅把车、驴卖了还借了不少钱,爹好糊涂啊!”

“爹,您什么都不要说了,这都是孩儿该做的,就是卖地卖房子也得给您治病!孩儿不不心疼钱,也不怪您!不然,孩儿哪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啊!”

“文翰,爹有你这么个儿子很知足了,甚至感到自豪,你用不着自责。文翰,爹实在是太累了,现在终于到了休息的时候了,丧事一定要从简,不然的话,爹走得也不安心。爹该走了,给爹穿衣裳吧。”

李老汉说完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睛里含着两滴泪水。

王振岭和两个老汉急忙给李老汉穿衣服。李老太太、李文翰、赵金芳都嚎啕大哭起来。大柱拼命地喊爷爷,赵金芳赶紧抱着二柱拉着大柱上东屋去了。

第三天,李家的大门口停着李老汉的灵柩,周围围满了人。赵金芳、大柱和亲属都依次跪下后,李文翰磕了三个头,然后双手高高地举起面前的瓦盆用力摔了下去,瓦盆顿时粉碎。虽然都如此,但是,李文翰却不同,谁知道他心里有多少悔恨和不甘啊。

抬灵的人都抄起了抬杠。主事人喊了一声起,十几个人抬起灵柩向村外李家坟地走去。一路上纸钱满天飞,悲痛的哭声传遍了四野。

李家的坟茔地里又多了一座坟。李老汉带着他的遗憾走了,也许他再也没痛苦了,也许他比以前更痛苦了。不过,世界并不关心他是否痛苦,也不会因为他的走而有所改变,斗转星移,一切如故。人们也都依然忙着自己的事情。事情就是这样,除了李家人,其他人很快就会忘记,城关村还曾经有过一个李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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