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1 / 2）

第6章

西上房，赵老汉和大伙唠了一会儿嗑，就让李文翰赶快去把大柱抱来让自己看看。不等李文翰起身赵金芳就进了屋，走到赵老汉面前说道：“大柱，这是你姥爷，先让你姥爷看看你胖了没有！”

赵老汉把大柱接过来，双手托着掂了掂，惊喜地说：“咳哟，可真够沉的！看来，你爷爷把钱都花在你身上了！要不，哪能这么胖！”

大柱愣愣怔怔地瞅着赵老汉举了举小手，好像在说谢谢姥爷，又把人们都逗笑了。

接着，赵金玉哥俩和董世忠也都说了一些喜庆和吉祥祝福的话。只有田家兴不屑一顾地扫了大柱一眼。

“还不到一岁的孩子，除了傻头傻脑的能看出啥来！将来有没有出息那得看他命中有没有那个造化！都只会顺情说好话，简直庸俗透顶！”田家兴暗自说。

别人越夸奖大柱，田家兴越心烦，后来干脆独自—人上院子里去了。

“金义，田家兴又咋地了？”赵老汉小声问赵金义。

“他本来不愿意来，是大伙逼着他来的。人虽然来了，可肚子里始终憋着一股火，气不顺，所以看啥啥都不顺眼都不对心思，实在坐不住了只好出去了。都已经当爹了，还不知道如何做人，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不用管他，看他还能闹出啥花样来！”

李老汉已经看出来田家兴不高兴了，不过不知道因为啥，心想：“打进了屋就没有笑脸，谁也没有招他惹他，哪来的气啊！”

赵老汉看了看李老汉，赶紧说道：“亲家，大柱‘百岁’了，该给孩子剃头吧！”

为了给孙子剃头，李老汉光磨刀子就用了小半天的功夫。磨磨试试，试试再磨磨，只到满意了为止。刚才光顾了高兴了，竟然把剃头的事忘脑后去了，赵老汉一提醒这才想起来。

“光顾了唠嗑了，咋把这事忘了！”李老汉从桌子的抽屉里把装剃头刀子的盒子拿出来，打开盒子拿出剃头刀，对赵老汉说：“剃头刀子早就磨好了，就等着你当姥爷的给你外孙子剃头了！”

“你还不知道俺这两下子啊，给大人剃头还可以，给小孩子剃头，还没等刀子挨着头皮呢手就开始打哆嗦了，让俺剃，还不把孩子的头拉得左一道豁子右一道豁子的，你和亲家母看了该心疼了，算了，还是你来吧！”赵老汉的话把大伙都逗笑了。

过去，大多数小孩子都在后脑勺上留一绺长发，俗称叫“八十毛”，其寓意是希望孩子能活到八十岁。一说剃头，李老太太赶忙提醒老伴别忘了给孙子留“八十毛”。

剃头本来是李老汉最拿手的活，不知为什么，一拿起剃头刀手竟然发起抖来，瞅了好半天才下手。不过剃得很经心，特别是留的那绺“八十毛”，齐刷刷的，不大不小正好。看着大柱圆圆的头和黑黝黝的“八十毛”以及摇头晃脑的样子，大伙都不由得笑了。

客人们都到齐了，酒席也摆好了，王振岭进了屋。

“大爷爷，酒席都摆好了，让俺姥爷、舅舅、姨夫入席吧！”王振岭兴高采烈地说道。

“亲家，走，喝酒去!”李老汉笑容满面。

“喝酒去，今天一定喝个痛快！”赵老汉更是兴致勃勃。

赵老汉和李老汉等人一出屋，院子里的人都站起来和李老汉、赵老汉打招呼贺喜。李老汉和赵老汉也抱拳向众人致意。

等大伙都坐好了以后，李老汉讲了一番热情洋溢感谢的的话，然后敬了大伙一杯酒。接着赵老汉也说了几句感谢和祝福的话，敬了众人一杯酒。

“亲家，今天是孩子的百岁，是咱两家期盼已久的日子，咱老哥俩先共同干一杯！”李老汉对赵老汉说。

“好！人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孙满堂！为了俺外孙子，为了咱两家从今以后一天比一天好，今天咱也来个不醉不归！”赵老汉又对赵金义等人说：“今天不同往常，难得这么多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为了让大家都尽兴而归，你们哥几个一定陪好大家！”

几乎所有的人都一饮而尽，唯独田家兴敷衍了事地沾了沾嘴皮。

李文翰向诸位来宾敬了一杯酒后又敬了父母和岳父岳母一杯。最后对兄嫂和姐姐、姐夫说：“这些年，俺摊上了那么多事，在俺走投无路借取无门的时候，你们都把俺当成亲弟弟关心俺照顾俺，让俺一家渡过了一个个难关，俺眼下还没有报答哥哥和嫂子、姐姐和姐夫的能力，就用这杯表表心意吧！”李文翰说完一口就干了。

别人又都高高兴兴地喝了，田家兴还是蜻蜓点水似的抿了抿。李文翰虽然有点尴尬，但他知道田家兴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太往心里去，装作没有看见。

赵金义和赵金玉觉着田家兴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不要脸面也就算了，竟然连赵家的脸都不顾，斜着眼瞅了瞅田家兴欲言又止。董世忠既担心李家人下不来台，也担心赵金义和赵金玉发火，赶紧劝田家兴。

“家兴，文翰可是诚心诚意地敬咱们酒，这杯酒你无论如何也得干了！”

“你看你，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能喝能不喝吗，你就别难为我了。你的酒量比我大，就多喝点吧。”

田家兴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截然不同，暗自说：董世忠，我喝不喝酒与你有啥关系，你这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吗！咱俩是不同的两种人，是两股道上跑得车，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少在我面前瞎白活，小心操心过度操白了头。

董世忠虽然已经看出来田家兴对自己不满意了，但是，为了缓和气氛依然好言相劝。

“以你的酒量，就这么大的酒杯，喝十杯八杯的都不在话下！再说了，今日不比往常，今儿不仅是大柱的‘百岁’，而且平日里大伙难得凑在一起，今天都凑齐了，也是一件难得的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多喝个三杯五杯的醉不了，你就干了吧！”

田家兴一看众人都瞅着自己只好把酒喝了。喝完后，还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咳嗽了两声。本来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傲慢和做作，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让人认识了他的另一面——虚伪和自作聪明。

“亲家，自从有了大柱，你的精神可比以前好多了，年轻了许多！”赵老汉对李老汉说。

“唉，前两年的日子虽然过的还算可以，可是冷冷清清。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有了大柱，不仅了了俺最大的心事，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红火，这精神头也就很自然地跟着来了，身体也就好多了！”

“细想起来，咱们庄户人家一辈子哪有多少顺心的事，什么光宗耀祖荣华富贵，压根就和咱沾边！如今想来，一辈子没病没灾就算三生有幸了！”

“过去俺一心想让儿孙们都脱离庄稼院里的生活，可是，含辛茹苦地干了二三十年，结果还是没有离开黄土地。如今俺想开了，九九归一，咱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没有多少文化，也没有多大章程，既然有些事咱根本办不到，何必自找烦恼呢！安下心来种地，想方设法地把日子过得宽裕些，让大人孩子有吃有穿少遭点罪，就是咱们老百姓天大的福了！如今俺都想开了，不再去想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了！”

“你也就是这么说说罢了，你啥时候放下过？哪怕是有一丝希望你也不想放弃，咬着牙闷头地往前走！眼下不仅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还抱上孙子了，亲家的心愿又回来了，又该闲不住了，孙子不成家立业你是不会歇着的！”

“常言道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古以来有几个死心的？哪怕是有一丝希望也不想放弃！可是，人一生就像在漆黑的夜里走道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有水哪里有坑，只能掉进去爬出来，再掉进去再爬出来，不把自己折腾的干不动了不算完！啥叫人生？这就叫人生！说来说去，哪怕只有一口气呢，也不到黄河不死心！”

“大爷，人们常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福！再说了，李家祖祖辈辈无愧于人无愧于心，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让灾难都过去了，到了时来运转的时候了，今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董世忠说道。

“他大姐夫，借你的吉言，李家一定会兴旺起来的！大爷敬你一杯！祝愿你们一家事事遂心如愿！”

“大爷，哪有长辈敬小辈的，俺可不敢当，还是俺敬您吧！”

董世忠和李老汉喝了一杯。

田家兴对李老汉和董世忠的话对很反感，尤其是董世忠的话，觉得他是臭显摆，是故意贬低自己，斜眼瞅了瞅董世忠，暗自说道：顺水人情的话谁不会说，我田家兴不想说也不愿意说，要说，你俩也说不过我一个。田家兴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董世忠已经在他的眼神看到了他想说的话。

其实，董世忠对田家兴也同样反感，最讨厌田家兴阴不阴阳不阳得的做派和无情无义的德行。李家接连遭遇了那么多天灾人祸，亲戚朋友也好乡里乡亲的也好，没有不同情的。而田家兴身为连襟，不仅连句同情的话安慰的话都没有说过，还嘲笑贬低李文翰，有悖于人的人性。尽管如此，李家的人，还是事事处处都高看田家兴一眼。然而，你田家兴不以为然倒也罢了，怎么能用居然还用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臭架子对待年迈的李老汉呢，连最起码的处事之道和礼义廉耻都没有，空有一副读书人的皮囊。正在这时，王振岭把一碗山东丸子汤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赵老汉面前。

“姥爷、姥娘，这是俺做的山东丸子汤，您尝尝怎么样？”王振岭恭恭敬敬地说。

“没想到振岭还有这手艺！汤很鲜，丸子也是又滑又嫩，不错，很地道！”赵老汉尝了尝连连点头。

“姥爷，你别笑话俺了！俺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也就是俺大爷爷不嫌弃俺让俺掌勺！说实话，山东丸子汤是俺照着葫芦画瓢做的，根本拿不出手！俺也知道，不管俺做的好坏，姥爷、姥娘只会夸奖俺绝对不会挑俺的毛病！姥爷、姥娘，您要是觉着味道还可以，喜欢喝就多喝点，不够俺再去做！”王振岭满面笑容。

“不是姥爷经意夸奖你，姥爷虽然没上过太大的席面，济南饭庄里的菜也吃过不止一回两回了，皇宫里的饭菜咱虽然没吃过，只是听人说其味道无与伦比。不过，不是姥爷狂妄，皇宫有皇宫的味道，民间有民间的滋味，哪里都有大师，哪里也都有独特的味道！实际上皇宫里的味道也都是有民间发明出来了，然后传到皇宫里去的，分不出高低来！再说了，什么山珍海味都比不上人的心意，心意重千斤，你的心意比金子珍贵，这就足够了！”

“谢谢姥爷夸奖！”王振岭说完就要走。

“振岭，先别走，大爷爷有话要说。”李老汉又对赵老汉说：“别看振岭是晚辈，他和他大叔好得就好像亲兄弟一样！这些年，不管这面有啥事情，隔着墙喊一声振岭夫妇就立马过来了，夫妻俩跑前跑后的忙活，比自家的事还上心！”

“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亲戚再好，再关心你，在很多事上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邻居再穷，你渴了，他能随时随地给你送一碗水喝来，很多事都是远方的亲戚做不到这的。人一生，好亲戚固然重要不能少，好邻居更难得！振岭为人忠厚仁义，是难得好邻居！说心里话，俺也特别喜欢振岭！”赵老汉说。

“除了振岭，忠良、大成、冬子也都像自家人一样！”又冲着张忠良、大成、冬子喊道：“你们仨也都过来！”

张忠良、大成和冬子都赶快过来了，李老汉给每人倒了一杯。

“在李家最困难的时候，你们都没少帮忙，平日里也没有机会说句感谢的话，今天俺借着个‘大柱’过百岁的机会敬你们一杯酒！”

除了张忠良说谢谢大爷外，王振岭、大成、冬子都说谢谢大爷爷，四个人都端起杯高高兴兴地喝了。

“要说别人俺不知道，要说他们几个，俺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个个都正直、实在、厚道、勤快，都是好样的，将来都错不了！今天姥爷也敬你们一杯酒，等有功夫了都到赵家庄去，咱爷再几个好好喝一顿！”赵老汉感慨地说。

四个人又都高高兴兴地干了一杯。

李老太太虽然也很高兴，但是，大柱的干娘毕竟还没有定下来，所以，一点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一看酒已过三巡，菜也过五味，可儿媳妇只顾和嫂子、姐姐说话和劝酒，似乎把最着急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急得一个劲地向儿媳妇使眼神。赵金芳明白婆婆的意思，冲婆婆点了点头。

“大嫂，俺有件事非得你帮忙不可。”赵金芳笑着对大嫂说。

“俺妹妹很少求人，说话办事也向来都干脆利落，今天是怎么啦，干嘛这么郑重其事的！妹妹，有啥为难的事尽管说，只要是嫂子能办到的决不含糊！”

“大哥，你呢？”赵金芳又问赵金义。 赵金义是一个随和体贴人的人，别说自家人有事求他，就是外人有事找到他，只要是能帮上忙也从来不卷人家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