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_分节阅读_第19节(2 / 2)

  执掌北军狱的第一位指挥使是蒋征,但蒋征在延熙九年死在他亲手设立的军狱里,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周群捏造了他的罪状,让他被活活饿死,而周群在那以后崭露头角。

  但周群的风光也只有短短三年,郑镶割开了他的喉咙,刀尖那抹热血让他接替周群成了新的指挥使,也让他从此平步青云。

  谢神筠站在皇后身侧以后在北衙里安置了江沉,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那就是如今架在郑镶颈上的刀。

  郑镶是得皇后器重,但那器重的对象随时可换。北司甚至禁军里都有的是人等着郑镶露出弱点,再将他撕碎分食。

  权力具象到人身上时就成了食物,人人都想饱腹。

  这是个吃人的朝堂。

  而谢神筠胃口很大。

  “威信么,看不见摸不着,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可不在乎,”谢神筠道,她还不知道沈霜野在心里把她编排成了一个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的女妖怪,“倒是侯爷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难道不问问我要将你送去哪吗?”

  她对沈霜野款款一笑,那笑不掺一丝杂质,干净得很,却让沈霜野如触冰雪,心中泛起凉意。

  谢神筠没有问沈霜野今夜出现在北衙的目的,那种洞晓一切的笃定瞬间便让她胜了一筹。

  沈霜野未发一言,只换了个姿势,逐渐压迫过来的阴影便盈满了车室。

  胜负立时颠倒。

  谢神筠的狠辣让人悚然,沈霜野的獠牙却会先把她撕碎。在绝对的强势面前算计与手段都显得不值一提。

  沈霜野不是郑镶,他有同谢神筠分庭抗礼的威势。

  那威势如寒霜压顶,挤占了车室内的每一寸角落。

  烛火卷着阴影吞噬了谢神筠的笑容,让她在此刻显得尤为寂冷。

  沈霜野开口了:“郡主要送我去哪?”他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态度值得玩味,“总不能是要将我卖了吧。”

  他枕着谢神筠的神仙屛,似乎同那屛一样都成了可供谢神筠把玩的榻上物,但那威势始终牢牢统治着车室,将这里变成了他的主场。

  “侯爷说笑了,你要是卖,约莫也只能在馆阁里卖个好价钱,还是有市无价的那种。我岂不是要亏死了。”谢神筠像说了个笑话,唇边抿出的弧度却还显得冷。

  她仍被笼罩在沉压中。

  “那我还要多谢郡主抬爱,”沈霜野配合地牵了牵嘴角,也像是觉得有意思,“我记着,郡主不爱吃亏。”

  “是啊,我思来想去索性好人做到底,既然同路,送你一程又何妨。”谢神筠坐定,“侯爷是尊大佛,阖该被供在庙里,我如今就送你回家。”

  谢神筠在沈霜野的目光里一笑,笑容里似乎还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恶毒,尖锐地刺穿了沈霜野的威压。

  她道:“孤山寺,侯爷去吗?”

  ——

  瞿星桥赶着马车疾行过官道,沈霜野掀帘看过来时路,他们走的是春明门大街,却不是往春明门去。

  长安城的布局在沈霜野脑中滑过,这是要过西侧的宁远门出城。

  果不其然,瞿星桥在守门的士兵诘问来人时亮牌,风雪从打开的城门外涌进来,马蹄卷风踏雪,一并吞没了小兵的碎语。

  守门的小兵搓热了手,和同僚合力重新把城门关上,吐气时呵出白雾:“今儿晚上也真是怪,这门都开好几次了。”

  宁远门位置偏,相隔不远的春明门才是出入要道。

  同僚斥道:“贵人的事,你多什么嘴。”

  夜雪渐沉,呼啸的风声被隔绝在车外,车内静得寂然。

  谢神筠指上冷潮渐渐散去,她迎着沈霜野的目光,轻易地看破了他的目的。

  这人太能装了。

  沈霜野今夜知道了多少谢神筠不好猜,她也不需要知道来龙去脉,只消思索他上谢神筠车架的原因就够了。

  沈霜野出入北衙原本能做到悄无声息,就算为着刺客惊动巡查的禁卫,他要避开也是易如反掌,出了北衙他可以直去右银台,六部大院任他出入,就算被发现,也没有人敢把他往贼子身上攀扯,他可以有无数方法把自己的行踪遮掩过去。

  但沈霜野偏偏在这里等着谢神筠。他就像看见猎物的鹰,在这场风雪里敏锐抓住了时机。

  重玄门前的禁卫拦住谢神筠的车架,纵然有谢神筠同郑镶不和的因素在,但若无痕迹,他们敢笃定车内有鬼?

  只有一种解释。

  沈霜野是故意的。

  他要盯着谢神筠,让她今夜被绊住手脚分身乏术。

  他们在重玄门耽搁了一会儿,况春泉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孤山寺了。

  沈霜野眼中覆霜,被看穿了目的倒也不觉惋惜。他原本就没想着能挡住谢神筠多久,这人,心眼比蜂巢上的孔洞还多。

  未免也太难缠了。

  沈霜野微微眯起眼,再次借着烛光看住了谢神筠。

  ——

  孤山寺建得出了城,往深山里靠。山路迂回难行,竟也走得算快。

  马车停下时沈霜野不急着下去,倒是谢神筠客气道:“侯爷先请。”

  沈霜野撤了帘,挑剔地看过眼前这座野寺,说:“先说好,我不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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