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_分节阅读_第13节(2 / 2)

  “朝云?”沈霜野抬头,神色颇淡,“这名字我看着碍眼,把匾拆了,叫他们换个名字。”

  他话不带烟火气,偏生叫人敢怒不敢言,近卫得了令,立时便拔刀劈落牌匾。

  就这片刻功夫,门外禁军和金吾卫已至,为首的中郎将见沈霜野身后数十近卫,不由警惕:“定远侯,天子脚下妄动刀兵,与谋反无异。”

  “敬国公世子今日醉酒无状,闹出的动静大了些,下人们不敢做主,这才求到我身上来。”沈霜野姿态从容,“至于带来的近卫,我这人刀口舔血惯了,贪生怕死的毛病反而愈发严重,出门不带人我心里不踏实,诸位大人莫怪。”

  沈霜野含笑而立,对对面中郎将陡然青白的面色视若无睹。

  原本老老实实跟在况春泉身后的宣蓝蓝踉跄几步,醉醺醺地喊:“我不走!我今夜一定……一定要和他分个高下,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爷爷!”

  沈霜野叹口气,说:“家门不幸,叫诸位看笑话了。”

  中郎将看得分明,宣蓝蓝出门时步履还算稳健,一眨眼的功夫就撒起酒疯来,谁信?分明是听了沈霜野的话装疯卖傻,将今夜的事糊弄过去。

  “宣世子果真醉得不轻。既如此,沈侯爷还是早点带宣世子回去醒醒酒。”中郎将沉了脸,就要开口,却被江沉按住,他司禁军中尉,有直呈御览之权,“只是今夜宣世子闹出的动静确实大了些,禁军督巡长安,免不得要将此事上呈天听,还请侯爷莫要见怪。”

  “禁军职责所在,自当秉公行事。”沈霜野不紧不慢地说,“诸位请便。”

  中郎将僵立半晌,也知道今夜江沉举动背后是谁的意思,不得不抬手命令金吾卫让道。

  沈霜野绕过了两条街,他们走的是白纸巷,巷里灯火都熄得干净,一街之隔是两方天地。

  “禁军今夜分外好说话,”况春泉将江沉的举动看在眼中,“就是不知会不会有后招。”

  他说完这句话,沈霜野却是在白纸巷口勒停了马。

  “后招在这儿呢。”沈霜野低声道。

  月光渐隐,巷口一灯尚明,还有摊贩不曾收摊,正支起桌椅煮一锅馄饨。

  谢神筠坐在桌前,雪氅拥着花鬓,侧颜映出雪光,在这寒夜里无端透出凉意。

  宣蓝蓝被绑着跟在马后,此刻也不由揉揉眼,迷瞪道:“是我酒还没醒吗?怎么就瞧见了讨债鬼……”他打了个哆嗦,“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不是酒醉,也不是做梦,那确实是谢神筠。

  沈霜野默了一瞬,把宣蓝蓝扔给况春泉,言简意赅道:“送他回去。”

  况春泉利落地带上人走了,宣蓝蓝却还伸长了脖子回望,明显一副不太清醒的模样,到最后,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突现惊恐,就要喊——被况春泉一把捂住了嘴。

  沈霜野过去:“真是巧,在此处也能遇见郡主。”

  “不巧,我猜侯爷要回府,必会走这条白纸巷,特地在这里等你的。”谢神筠道,“今夜朝云坊动静闹得这样大,我忙了半宿,不曾想还能赶上热闹,自然得来看看。”

  “郡主想看热闹,未免离得有些远了。”沈霜野坐下来要了碗馄饨,还在思索谢神筠的来处。

  今夜禁军来得如此及时,谢神筠也出现得恰到好处,只能说明一点——谢神筠今夜也在北衙。

  俞辛鸿昨日入军狱,谢神筠说她忙了半宿,只能是在审问俞辛鸿了——她手上捏着俞辛鸿的供词。

  他们白日里才在宫中见过,谢神筠向他挑明了私铸兵甲的事是她透露给沈霜野的,不仅是要借机试探章寻的下落,更是要看沈霜野对矿山案的态度。

  今夜相逢,难保不是另一次试探。

  谢神筠道:“离得远有离得远的好处,侯爷今夜围了朝云坊,我怕殃及池鱼,免不得要离远些。”

  沈霜野没被她绕进去:“郡主怕我,怎么又特地在这里等我?”

  “自然是担心你。”谢神筠温情款款,仿佛当真是为着沈霜野着想,“宣世子这般荒唐,聚众斗殴的事也做得出来,侯爷今日帮他收拾了烂摊子,来日又能护他到几时呢?”

  “能护一时便是一时,他叫我一声兄长,我便护他一日。”沈霜野道,“我站在这个位置,若连想护的人都护不住,未免也太没用了些。”

  谢神筠问:“侯爷说的是宣世子,还是沈娘子?”

  沈霜野反问:“这两者有区别吗?”

  “的确没有,都叫你一声兄长,都是你的亲人。”谢神筠道,“沈侯爷这样以身作则,怪道宣世子虽然行事荒唐,对妹妹的爱护之心却也不遑多让。可惜,崔氏是锦绣地,却不是安乐窝,今日嫌隙既起,来日沈娘子进门,可还能夫妻和乐?我要是你,可不会舍得还把妹妹嫁过去。”

  沈霜野不动声色道:“天子赐婚,由不得我。”

  “天子赐婚又如何,”谢神筠虚虚一笑,说,“侯爷若是有意,这婚事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沈霜野问:“怎么转圜?”

  谢神筠错眼过来,眼波温柔含情,仿佛不带任何杀机。

  她抽了支筷子,筷尖划开白雾,重重点在沈霜野心口。

  谢神筠又轻又缓地说:“我要是你,我就杀了崔之涣。”

第16章

  谢神筠嗓音轻得让人如坠云端,偏生语调又冷,半真半假的,不知是真心还是试探。

  沈霜野眉眼不动,已挑开那支筷子。

  “我这般善良,杀人的事不适合我。”沈霜野道,“我观郡主杀伐果断,也是个好人,不如你做一回好事,替我杀了他?”

  “你都说了我是个好人,那我当然也善良得紧,”谢神筠叹口气,把伤了的手指露给他看,“况且你瞧,这娇生惯养的,刀都握不稳。我从来只想借别人的刀锋见血,万不肯自己动手的。”

  她指上不过一道血痕,再有两日,怕是连疤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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