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_分节阅读_第11节(2 / 2)

  那尾音被她咬得软绵绵,像是在说刀,更像是在说人。

  沈霜野猝然以刀柄格开谢神筠,没叫她多想:“这刀随我征战已久,自然凶戾,郡主小心伤手。”

  他话说得太迟,因此显得很没有诚意。

  “既持刀剑,哪有不伤手的,”谢神筠说着,指腹翻转,上面已渗出血珠,“痛一痛,便长记性了。”

  谢神筠给的教训,沈霜野确实难忘,他道:“可惜这点痛,怕是还不够。”

  “我却觉得刚好。”谢神筠抬了指尖,看那血珠缓慢渗出,道,“玩儿嘛。人生在世,就图个乐子。”

  沈霜野按住刀柄,拇指擦过谢神筠留下的血迹,眼却一错不错地盯紧了前者,沉沉的戾气都翻涌上来。

  “郡主嗜好特别,”他咬字极重,冷声道,“当心自作自受。”

  “是吗?”谢神筠含了伤口,一双含情眼横波,轻飘飘地说,“我受着呢。”

  她抿掉了唇上血珠,笑起来,“况且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1,谁让我痛了,我必是要还回去的。”

第13章

  况春泉在宫外迎上沈霜野,照面便觉沈霜野似乎心情颇为不豫。

  “侯爷入宫,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他问。

  沈霜野摩挲指腹硬茧,同谢神筠伤的地方在一处,那里似乎还残着痒。他说:“我听说庆州随行的官员是谢神筠亲自点的人,包括俞辛鸿和颜炳。”

  “是瑶华郡主点的人?但那俞辛鸿不是陆仆射的学生吗?”况春泉一惊,“今晨俞侍郎和颜主事才入长安,未入台院自辩便直接下狱——”

  “谢神筠在一开始就算好了。”沈霜野握着缰绳,眼也不眨,“去年我们在燕州城外查获的那批兵甲,那些走商运的是是什么?”

  况春泉不察他冷不丁问起这个,当时他们前后查获了数批兵甲,皆以寻常货物加以掩饰,他们心神都放在那些兵甲身上,对面上用来遮掩的货物倒是一时想不起来。

  他细想了片刻,才说:“那是我们查获的第一批兵甲,走商用来遮掩的是大批彩帛丝绸,还有一些金饰珠玉。丝绸的话蜀锦南丝,从庆州方向来,要么是绕过长安入北州,要么就是过灵西二州往西南方向去。西南是敬国公所辖,我当时去信给宣将军,提醒她细查西南境内走私之事。”

  况春泉不解其意:“侯爷,是有什么问题?”

  此刻谢神筠幽深语调在沈霜野耳边响起:“刀是好刀。”

  人也当真是美人。遑论她还那样狠。

  “我今日遇见谢神筠,她向我提及燕州城外查获兵甲一事。北境查获的那批兵甲,根本就是她递到我手上的刀。”

  沈霜野缓缓笑起来,眼里却冷,“朝局如棋盘,你我皆棋子。谢神筠——当真是好算计。”

  刀如何?剑又如何?总归都是杀人的利器,握在谢神筠手里,必是要见血的。

  况春泉瞬间便理清了其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喃喃道:“借刀杀人。”他面色凝重,“燕州城外那批兵甲,是郡主送到我们手中的,刀锋所指,是——”

  谢神筠把刀递到沈霜野手中,总不能是一时兴起。端看庆州山崩前后的蹊跷,目的为何也该明朗了。

  俞辛鸿获罪,必然是证据充分,私开矿山,俞辛鸿纵然有胆子做这样的事,但也绕不开虞部监管,他是陆仆射的学生,那么从私铸兵甲到炸毁矿山,陆庭梧根本不可能不知道。

  陆庭梧去庆州,本就是为了灭口的。

  “——是陆庭梧。”况春泉道,“那庆州山崩,若真要寻幕后之人,只能是和陆庭梧有关。”

  沈霜野查走私兵甲案,一路查进庆州,逼得陆庭梧壁虎断尾以求自保,谢神筠稳坐壁上观。

  在这场棋局里,谢神筠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需把走私兵甲的事递到沈霜野面前,他为了北境安定势必会详查,甚至在未曾查出结果之前沈霜野根本不会泄露风声。

  因为燕州在北境,是沈霜野所辖,他原本便手握重兵,被朝廷忌惮,在北境查出私铸兵甲,谁会相信那些兵甲和他没有关系?

  藩镇乱象是大周痼疾,新亭之乱后有所缓解,朝廷重新收拢了各地兵权进行节制,但西北两境仍旧是节度使的一言堂。

  一个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局势和人心,都被谢神筠拿捏得恰到好处。

  甚至从始至终,她都将自己从兵甲案和矿山案中摘得干干净净。

  俞辛鸿只是陆庭梧推出来的替罪羊。矿山案断在俞辛鸿这里,火便烧不到他身上了。

  况春泉思及庆州种种,既有不忍更有厌恶,“私铸兵甲一事败露,陆庭梧便炸掉矿山销毁证据,那是——”

  矿山之下,皆是活生生的人命。当朝死刑,尚且三复三核,何况是那许多无辜之人。

  人命果真轻贱。

  沈霜野生出点厌倦。

  况春泉话没说完,看见沈霜野冷淡厌倦的神色,倏然想起——若庆州山崩是陆庭梧为掩盖私铸兵甲之事所为,那那些私铸兵甲的用途……

  陆庭梧背后可是太子。

  谢神筠处心积虑,甚至不惜以身涉险,总不至于只是为了拿掉一个陆庭梧。

  况春泉失声道:“侯爷——”

  “此事还没完。”沈霜野抬眸,目光悉数隐进薄暮。

  他道,“俞辛鸿替罪,陆庭梧隐身,私铸兵甲没有在朝上泄露端倪,谢神筠不会罢手。她知道我在追查私铸兵甲案,挑在此时将消息露给我,是用我这把刀用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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