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之上_分节阅读_第2节(2 / 2)

  只能是私铸。

  再顺着商路往前追溯,一路查进了江安。

  庆州有铁矿。

  温岭敛住神色,额间还残有薄汗:“不敢欺瞒侯爷,矿山山崩,或许当真有问题。”

  伺候的下人都被遣散,温岭带着沈霜野穿廊去了书房,进屋前让铁骑守在了外面。

  他让沈霜野看了近几年庆州矿山的账目。

  “矿山的事下官说不上话,账目也从来不曾过下官的手,”温岭说得仔细,“这些都是我偷偷派人去矿上探查过后记下的。”

  沈霜野翻看了两本,问:“同每年上呈到户、工二部的数量有出入?”

  温岭答:“出入很大。”

  “开采的矿石数量多了。”沈霜野算出了那个巨大的数字,“有人在私开矿口。”

  “侯爷洞察秋毫。”温岭指着账上一处,说,“这些矿口开得很深,没过明路,都是拿流犯去填,光是去年就填了六条人命进去,开出来的矿我也没见着。”

  他加重语气,道:“谁也没见着。”

  “只是私下倒卖吗?”沈霜野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他阖上账本,心平气和地说,“缺口这样大,工部和户部却数年不曾详查,这人手眼通天。”

  他们都是聪明人。

  温岭对此避而不答,却说:“今次山崩之事重大,下官已于昨日上呈了灾情,朝中想必会派宣抚使下来。”

  沈霜野了然:“查账还是扫尾?”

  温岭眼睛有点花,还是恭恭敬敬地说:“下官不知。”

  “人到了就知道了。”沈霜野扔了账本,冷眼看窗外雪景,“我来庆州一事不必告知他们。”

  ——

  数日以后,大雪落在庆州城,盖了满地狼藉。

  朝中派来的宣抚使已稳定住了局面。矿山原就偏僻,受灾不算严重,马上临着冬至,几日前那场山崩没有波及到喜气,初时的惶惶难安过去之后,城中一如既往的热闹。

  眼见各方安定下来,温岭没等朝廷问责,主动去了驿馆请罪。馆中巡防由长安来的禁卫接管,守卫森严,温岭穿着官袍,腰间坠符,也只能候在院外听凭传召。

  待婢女挑帘请他进去,已是半盏茶后。

  滴水成冰的天气,堂中却没有烧炭,四面槅窗大开,屋里敞亮,一扫晦暗之气,但也愈发的冷。

  谢神筠才从外面回来,氅衣未解,雪白毛领簇着花颜,看过来的一眼犹带寒气。

  温岭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目光下垂,落到地面的蝠纹卷云青砖上。

  他对谢神筠只有耳闻。

  数年前温岭入长安述职,恰逢荀府设宴,满府寒梅香彻。隔着花枝,温岭听见同行的世家子说,今日瑶华郡主也来了。

  语中不止有神往,更含敬畏。

  谢神筠常伴皇后身侧,起居都在琼华阁,三省六部政事皆了然于心。她封号瑶华,又名神筠,便是瑶台谪仙,不沾细尘,旁人难以窥见。

  温岭怎么也想不到,长安派来的宣抚使,其中竟有这位郡主。

  温岭不敢沾座,始终垂首,没叫谢神筠看见他面上异样。他先行告罪:“庆州遭此天灾,是下官这个做父母官的德不配位,才招此大祸……”

  谢神筠听他提“天灾”二字,截断他话头:“温大人不必惶恐,德言政工自有朝廷督察,若是天灾,便非人力所能预料,圣人没有怪罪的意思。”

  “——是。”温岭侧过身,拾袖揩去了眼角泪,不知相信了多少,“圣人恩慈,臣不胜感激。”

  谢神筠不再说话,慢慢翻看温岭呈上来的文书。应对举措、事故缘由、账目明细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谢神筠手指翻过纸页,心神却分了一半出去。

  温岭平庸,这几年在庆州无功无过,能力如何便可见一斑,若非如此也不会得了皇后一个“担不了事”的评价。但谢神筠到庆州城时,矿山地动一事已被料理得井井有条,呈报上来的文书也颇有章法,倒是让她有所改观。

  她若有所思,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窗外。谢神筠出入皆是禁卫随侍,此刻也扮作侍从守在院外。倒是更远一些的长廊石路,花枝浮动间隐约可见暗影行走。

  驿馆中有人进出,都会引来探究,目光藏在暗处,并不显眼。

  温岭不该有这样的动作。

第03章

  谢神筠敛睫,再度将目光放回纸上。折子中附了伤亡名录,她看得很快。

  矿山上劳作的,除了工匠便是重犯,主事的名字写在最上方,当日矿山当值的六名官吏,坍塌之后救出来四个,其中两人伤重不治,已经死了。

  “你来得正好,”谢神筠看着文书,说,“崔大人要细查山崩一事,庆州政务都在你的管辖之内,矿山上的事,你应当也清楚一二。”

  温岭口中似是疑惑:“山崩……还要细查?”

  “自然要查,”谢神筠冷漠道,“财帛动人心,近些年各地矿山私自开采倒卖之举屡禁不止,陆大人此次来庆州也是来督察账目的,矿山坍塌得如此巧合,或许其中另有蹊跷。”

  温岭心中一突,他只是平庸,并非看不到时局。陆庭梧是虞部冶官,督查矿山是他分内之事。年底户部和御史台下到各处督察,偏偏是陆庭梧一到庆州就赶上了矿山坍塌,很难说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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