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_分节阅读_第2节(2 / 2)

  她撅着小嘴巴呼呼给旁边那碗糁饭吹气。

  姜青禾原本还有点感动,结果看见飞溅的口水,赶紧端起碗,“娘可谢谢你了,你吃你的。”

  “噢,”蔓蔓又开始吸溜,她含糊不清地接上,“没关系。”

  她老是分不清不客气跟没关系咋用。

  徐祯教她,“蔓蔓,你得说,太外道了不是。”

  “外道,外面的道,”蔓蔓听音听半截,说完给自己鼓掌,徐祯放弃,给她的水壶灌水。

  蔓蔓有个专门的小水壶,铜制挺扁的,湾里人管这叫水鳖子,要是装酒的就是酒鳖子,大概水壶和鳖都一样又扁又大。

  她可宝贝这个水壶,要姜青禾裁了花布给做个套,草编麻花做挂带,连出门都得挂身上带着。

  给她带好水壶,一点路连日头都还没照到这。非得要戴上柳条编的小帽,然后要求姜青禾跟徐祯两人一起送她到四婆家。

  蔓蔓牵着四婆挥手道别,进门前还不忘再重复,“爹娘早点来接我。”

  徐祯也冲她招手,“听婆婆话,歇工就来接你。”

  姜青禾则心里感慨,要是没穿越,说不准这会儿蔓蔓背的就是小书包去上学。可惜湾里只有社学,而且要年满十二岁才能入学。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还没活动筋骨开割,枣花婶塞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给她,“早起煨的,不好白占你便宜。”

  “姐你这外道了不是,”姜青禾说完才发现咋那么耳熟呢,她也不拉拉扯扯拒绝,人家敞亮,就两个鸡蛋的事。

  “给你补补,瞧你瘦叽麻杆的,这还是给湾里收麦,要搁你自家地里不得请麦客子,”枣花婶有些嫌弃,露出自己粗壮的手腕,伸手拍了拍,发出闷闷的声响,那都是实打实的肉。

  姜青禾差点没被蛋黄给噎着,瘦叽麻杆可不是啥好词。

  不过这地方的人不喜欢瘦,也不追捧胖,他们更喜欢莽的。莽就是健壮,老一辈总爱对底下的娃喊:喝的汤,长得莽。

  说起来湾里没有哪几个女人很瘦,大多又高又壮,毕竟她们得骑高头大马、赶骆驼、挤羊奶,没把子力气可咋整。

  姜青禾也想壮点,可是连肉都吃不上几顿,实在胖不起来,她割麦的时候叹口气。

  湾里公田种了两百亩冬麦,全都得交田税。分给姜青禾跟枣花婶收割的有五亩,割了三天才收尾,背都晒到发红,脸晒伤。

  枣花婶拔麦子一拉一个小坑,远远望去平坦一片,而姜青禾收割的这片麦茬高高低低,矮的贴地皮,高的都快到小腿肚子了。

  “挺好,”枣花婶大笑,露出牙花子,“你这片是骑的骆驼赶的鸡,高的高来低的低。”

  损人都拐一圈。

  “下地好难,”姜青禾叹气,拢了把自己汗湿的散发,比读书还难。想当年她读民族学,田野调查的时候更偏的地都去过,当时看人家一片片梯田种满稻谷还觉得治愈,现下搁到自己身上就只有一个念头,“劳动人民最光荣。”

  可不光荣吗,别人下工了,她还得苦哈哈拿锄头把麦茬挖出来,倒是也可以放一把火烧了做肥。

  但枣花婶劝她挖了带回去,麦茬湾里可收可不收。而且分给姜青禾一家那片靠北的荒地大是大,可哪有啥肥力,一亩能出一斗麦都是磕了百来个头烧高香了。

  所以从现在到秋末种冬麦的这几个月,都得可着劲攒肥。

  贫瘠的地方肥料不外乎土粪和野灰,饼肥几近于无,这里榨过油的芝麻渣、油菜籽饼都得紧着人吃,哪里会埋到地里做肥。

  暂时姜青禾只能烧野灰屯肥料,什么氮肥磷肥她想都不敢想。

  等徐祯从打谷场下工来找她时,姜青禾盘腿坐在地上,一手薅住麦茬,一手拿锄头刨,刨出来的麦茬用锄头背敲落土块,再扔进篓子里。

  “苗苗你,”徐祯凑过去,小声问,“在做啥?”

  “看不出来吗,”姜青禾瞅他,“这样挖省力,不费腰。”

  说完又严肃道:“我们现在开始要把积肥当做事业,不能浪费每一处麦茬。”

  大话说出口,姜青禾转头瘫在地上,谁爱挖谁挖。

  “你歇着吧,”徐祯喘口气,利索开干。

  她也真不能啥都让徐祯干,自个男人也心疼的不是,咋能真当牛使。

  只能站起来继续挖,后来也有劲了,让徐祯歇会儿,打谷是真力气活,一天下来胳膊哪受得住。

  徐祯嘴巴很硬,疼也总忍着不说,背上都晒脱一层皮,姜青禾给他撒马皮泡粉的时候,伸手戳他硬邦邦的脊背。

  骂他,“憨子。”

  气不过又来句,“大憨子。”

  徐祯就憨,姜青禾怀疑他其实前世是头驴,那么爱干活。

  骂他也不恼,就笑,只会喊:“苗苗。”

  姜青禾又低低骂了句:“憨子”,还是瞒着蔓蔓给他煮了碗糖水鸡蛋,卧了好几个鸭蛋,又搁了勺糖。

  不过这碗是两人一起分吃的,不给蔓蔓吃怕她坏了牙齿。

  吃完姜青禾拿着空碗总结:“我们太坏了。”

  还是差点被蔓蔓发现,她一皱鼻子,东闻西嗅说:“甜甜的。”

  姜青禾半点不慌,塞给她个煮熟的鸭蛋,小丫头立马就吃鸭蛋去了。

  下工忙活两天,麦茬全被挖出来晾在篱笆院内。湾里人烧麦茬麦秆子积肥,都得开春才收拾,等草木彻底风干后,加上干牛羊粪一起混着烧,烧完就填到春耕的谷地里。

  所以麦茬晒了几天彻底干巴后,姜青禾把一篓娄干麦茬移到后院的仓房里她等不到过冬,秋初就得翻出来再晾晒给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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