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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孟归南点头,过了几秒钟,他又说,“爸,无论是哪个债,都有还完的一天。”
孟归南每个月都来,这句话每个月都要说一遍,他无比希望孟良也能像他一样站起来,坦然地接受人生里突降的厄运。
但苍白的话语似乎无法改变孟良心中人死债消的极端想法,孟归南次次说,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一潭死水。
一扇玻璃将这个家隔得支离破碎,孟归南闭了闭眼,把那些压在心头重逾千斤的情绪摁了下去:“人么,只要能喘气儿,就有活路走,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
“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儿,什么都会过去的。”孟归南强调道。
那场打击对这个一辈子都温和善良的男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泪水逐渐淹没了那双浑浊的眼珠,过了很久,他垂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
孟归南看着孟良,有时会觉得他很懦弱。
父母是孩子一辈子的老师,孟归南从小到大在孟良身上学到了很多,而最后一样是孟良没有的勇敢和坚强。
回程路上,母子两人依旧是一路沉默。无论是孟归南还是王百琴,都要靠着这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各自收拾心情,回了家,他们都得振奋精神,把日子继续过下去。-
孟归南在晚间六点四十分到达菡雨楼,一晚上他都心不在焉。301的酒水送到了307,明明302点的餐食,却让人送到了312。
李乔趁得空倒了杯热茶递给他:“南哥,你咋了今天?”
孟归南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热水下肚,他的身体暖和了一些,低声向李乔道了谢,又说:“没事,身体不太舒服。”
李乔理解地点了点头:“要不你跟经理说一声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吧?”
“不用,你去忙吧。”
李乔欲言又止,但没再多说什么,转头离开了。
孟归南站在宽敞的大厅里盯着头顶炫目的灯光发了会儿呆,才搓了搓脸,给自己打气:“支棱起来,孟归南!”
孟归南为了尽快让自己从沉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晚上在三楼忙得团团转。
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菡雨楼来了位难搞的客人,刘丹凝安排的几个男孩儿都被他掀桌赶了出来,孟归南进去的时候,酒瓶砸了一地,就连胡桃木的纸巾盒都被他摔了个四分五裂。
“陈少,这是怎么了?”
陈东上下打量了下孟归南,指着门口站成一排吓得不敢吭声的男孩儿们,冷笑道:“你们菡雨楼就拿这种货色糊弄我让我在我朋友面前掉面儿是吧?”
孟归南笑着安抚道:“您这话说的,我们哪敢糊弄您?要不您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再给您安排。”
孟归南大眼一扫就知道陈东是那类拿着家里钱随意挥霍的二世祖,没脑子好面子,这种人,他见得多了,应付起来也得心应手。
“陈少,我瞧着这位就不错。”
环形沙发上坐着四个像陈东一样打扮得花花绿绿,恨不得两只耳朵都挂满环啊链啊的公子哥儿。
说话的这位最过分,鼻子上还穿了一个。
他边说边站起身朝孟归南走了过来。
“帅哥,你开个价。”我开你大爷。
孟归南指了指胸前的工牌:“您说笑了不是,我卖酒卖包间,不卖别的。”
“嗐。”鼻环男挑了挑眉,“装什么装。”说着,从口袋里翻出钱包,甩了一叠现金到孟归南脸上,“钱么,我有的是。”
纸币锋利的边缘割着他的脸,孟归南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继续放低姿态去安抚客人,但他突然感到一阵连他都说不清缘由的怒火。
那把火灼得他心口痛,自尊心在火中噼里啪啦地燃烧。
孟归南蹲下去把掉落一地的百元大钞一张一张捡起,叠好,塞进鼻环男的口袋,然后冲他粲然一笑:“先生,这点钱不够,四百六十万,你付钱,我立刻跟你走,玩死玩残都算我的。”
【作者有话说】
孟父入狱有隐情的嗷~希望大家多多评论,mua
“齐新。”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包厢门口传来,所有人的视线移向门外,孟归南一眼就看见了挤在人堆里双手插兜,脸色冷淡的庄雁鸣。
“你在做什么?”
鼻环男看见庄雁鸣,再度呆滞了一瞬,然后立刻像老鼠见了猫,一扫先前的嚣张气焰往门口走了两步,讪笑道:“雁鸣哥,你怎么在这儿?”
庄雁鸣对站在他身旁的方孟青说道:“你先带梁总他们过去。”
方孟青点了点头,临走时,冲孟归南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庄雁鸣转过头来,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他的语气平平,可在齐新听来,却像是言辞极为激烈的警告,于是小声求饶道:“我就是跟朋友出来放松放松,雁鸣哥,你别跟我爸说啊。”
庄雁鸣越过眼前的齐新,目光落到他身后的孟归南身上。
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收回视线,对齐新说道:“钱么,你有的是。”
“别的,你是一点都没有。”
“立刻滚回家。”
被当众下了面子,齐新连个屁都不敢放,他父亲在庄雁鸣面前尚且不敢大声说话,更何况是他。
齐新绿着一张脸冲包厢里的几人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
就当他踏出包厢,路过庄雁鸣身边时,庄雁鸣薅着他的脖领子把人提溜了回来:“道歉。”
“道什么歉?”齐新满肚子不情愿,壮着胆子顶了庄雁鸣一句,“我凭什么跟他道歉?”
庄雁鸣懒得替齐向国教育儿子,他斜睨着齐新,缓缓说道:“不道歉,我就让你变得什么都没有。我的话,齐叔还是能听进去一两句的。”
齐新的脸红了又白,最后还是迫于压力,朝着孟归南的方向敷衍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行了吧?”
说完,齐新就奋力挣开了庄雁鸣的桎梏,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走出老远还能听见他身上那些金属装饰物丁零当啷的声音。
包厢内剩下的几人安静得像一整排雕塑,庄雁鸣扫了他们一眼:“散了吧。”然后朝孟归南微抬了下下巴,“你出来。”
孟归南赶走在包厢门口看热闹的众人,跟在庄雁鸣身后走到走廊拐角。
两人面对面站着,顶灯明亮,彼此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
庄雁鸣看着孟归南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眶问道:“这种事情常有吗?”
被庄雁鸣这么一搅和,孟归南的心绪重归平静,他不太在意地回道:“打工的,谁不受委屈啊?”孟归南认真回答着庄雁鸣的问题,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不算什么。”
庄雁鸣一直看着孟归南的眼睛,孟归南和他对视了一眼就快速挪开了视线:“庄总,今晚的事情多谢,回头请您吃饭。”
庄雁鸣“嗯”了一声,突然向孟归南走了一步,然后抬手用食指指背在他眼尾处轻轻划过。
“气哭了。”
突如其来温热又轻柔的触感让孟归南瞬间往后退了一步,地板上的影子由缠绕的一团变为两个泾渭分明的黑色色块。
空气涌进来,孟归南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哭字儿怎么写啊?这小兔崽子要是能把我气哭,我天天什么都别干了,躲在家里哭得了。”
庄雁鸣的手在空中停留了两秒,随后放下。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您先忙。”
庄雁鸣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迈着步子朝走廊尽头走去。-
在孟归南的打工生涯中,这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睡了一觉,他就把这事儿忘得差不多了。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这段时间以来,庄雁鸣没来过菡雨楼,他突然出现在孟归南的生活里,又毫无征兆地消失。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后来孟归南再想起他自作多情地认为庄雁鸣对自己想法不单纯这一点,就尴尬地想找个窨井盖钻进去。
不过他心里装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庄雁鸣就像他在售楼处附近偶然吃过一次,但再没遇到过的炒凉粉摊子,这种生活里寻常的小事,遗忘的速度和发生的速度一样快。
只是庄雁鸣和付枫晚一样,不再来照顾生意,让他深感遗憾。
孟归南的生活里也不完全充斥着麻烦和冲突,比如每月的发薪日,他会很开心,还会买一杯甜度超标的奶茶,坐在菡雨楼后门的小台阶上,吸溜吸溜把它喝掉,然后拍拍屁股,精神抖擞地开始迎接这一晚的工作。
今天没有什么麻烦事,孟归南下班的时候竟然还觉得有点不习惯。
提上下午路过商场时,给王百琴买的一件羊绒衫,孟归南转着车钥匙往后门的停车棚走去。
没骑出去多远,就看见一辆眼熟的奥迪车从菡雨楼的停车场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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