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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教育改革以前,首都的[塔]学生等级S率还达不到像现在这样夸张,平均每个班都有2-5名S级的哨兵或向导,之前一个年级六百名学生最多出5个S级。

一直到新校长上任,大刀阔斧地改革,资助了一批特殊的学生免费入塔就读,他们从偏远贫困地区选拔而来,无一例外皆是S级的哨兵或向导。

这就导致应帙原本还可圈可点的A等级顿时变得像烂白菜一样可笑,不过他也并不会因此就产生多余的想法,毕竟在应帙看来,这些资助生除了等级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大脑里充斥着地域歧视,仗着那点S级把他们本地学生比作一群低能儿,敏感又自负。

合上资料,应帙转身踏上阶梯准备离开,就在这一时刻,一道身影从楼道转弯尽头出现,上一秒还印在资料上的脸直接映在了应帙的眼底。

黑发,绿眸,微微佝偻着背,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是遂徊。

有一瞬间,应帙和他对上了视线,但很快便自然而然地错开,应帙拾阶向下,遂徊缓慢向上,两人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一直到走到拐角处,应帙忽然抬起了头,透过楼梯的扶栏和台阶,他再一次看到了遂徊的眼神。

阴沉、冰冷,如淬了毒的翠色獠牙,没有任何被抓到在偷窥的心虚,在视线交汇的刹那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随后他的身影彻底在应帙视野里消失。

“诶,主席。”这时,走在应帙身侧的副主席忽然开口,他意有所指地朝上面抬了抬下巴,“听说,他后半程和队友走失了,一直到考试末尾前三名队伍对决的时候才出现。”

“谁?”应帙反应了一下,“刚刚那个黑头发的哨兵?”

“对,遂徊。”副主席笑着问,“你说,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灰姑娘有没有可能是他?”

“……”听到这句话,应帙脑子里快速闪现了遂徊方才那道凶狠的眼神,即使他的共情力在向导中算是较弱的,也能察觉到其中的复杂,像是要将他食肉寝皮。

“应该……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感觉。”应帙说,“我感觉不可能。”

“这算什么回答?”副主席不理解地皱起眉:“……他刚刚好像在偷窥你,注意到了吗?”

“没注意。”

副主席侧过眼,看着应帙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双藤紫色的眼瞳安静平视前方。他禁不住故意一笑:“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暗恋你?”

“……我看你是疯了。”

应帙向导徽章的补办手续迟迟没有批下来,但来一个号称是取走他徽章的哨兵。

主动来到一年级1班门口点明说要见应帙,而且张口就是我是期中野外求生考试上救了你的那个哨兵,把应帙叫到了天台。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一直在找我,想想还是主动告诉你我的身份。”哨兵支支吾吾地说着,“不好意思摘走了你的徽章,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所以想留着做个纪念……”

应帙面无表情地打量面前的这个男人,倏然打断道:“徽章在哪里,可以还给我吗?”

“我,我想收藏……”哨兵央求着,一只草鸮精神体立在他的肩头,“拜托了。”

“不可以。”应帙不留情面地说,“请还给我。”

“……”

应帙不耐烦地叹口气:“究竟是不想拿出来,还是根本拿不出来?”

看着哨兵听到这句话露出一副谎言被戳穿的慌乱神色,应帙颇感无奈:“我那时候隐约听到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摘走我徽章的哨兵精神体应该是鱼类或者爬行类……”

哨兵窘迫地喊道:“你,你不是说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意识吗?怎么……”

“这就是你这个冒牌货胆敢来欺骗我的理由?”应帙也懒得再给他好脸色,不是什么好人也就算了,还是个蠢人,关键还把他也当作和他一样的蠢人。

哨兵下意识后退半步,赶紧头也不回地灰溜溜跑走了。

提及有鳞类精神体……应帙忽然想到了遂徊,对方的精神体正是一条红褐色的太攀蛇,也只有S级哨兵才能有在杀机四伏的野外护着失去行动力的他一直苟到决赛的能力。

但要说遂徊就是那名“灰姑娘”,应帙又绝对不信。他想起了白天遂徊朝他投来的目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捕捉到了,暗中窥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神,杂糅了太多的眼神。

应帙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宁愿倾尽整个皇室之力,也要挨家挨户寻找丢失水晶鞋的灰姑娘。在他看来,“灰哨兵”既然不愿意出现,自然有他的理由,应帙也不必刨根问底扰人清静。

夜已经深了,他躺在塔外的独立公寓里,深陷柔软的大床中,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噩梦接连不断,但等日光大亮,他却完全不记得夜里都梦见了什么,只感觉到脑袋如同凿子在一下一下砸脑干般的剧痛,让他不由得痛苦难耐地蜷起了身体,低吟出声。

“巴弗灭……巴弗灭?”

巴弗灭是他山羊精神体的名字,以往它总是不需要呼唤都能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出现,但奇怪的是,这次应帙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巴弗灭的声音。

应帙想要动用精神力召唤精神体,但这个念头刚起,强烈的剧痛就让他生不如死地捂住了脑袋。

到底发生什么了?

应帙艰难地适应了一会,终于攒足力气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根本不是他的卧室,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宿舍,他艰难握着床边的围栏坐起身,强化过的金属栏杆瞬间被他捏出了五条指痕。

这是哪?应帙疑惑地低下头,发现身上穿着不属于他的衣服,单薄,袖口洗得发白,似乎是哨兵专用的内衬,是他不可能会穿的东西。

再细看,握着栏杆的那只手甚至都不是他的手。

没有人会错认和自己朝夕相处二十年的身体,更何况是手这么关键的部位。

无论是指节、指甲,还是肤色,都和他原本的那双手不一样。

应帙诧异地松开五指,从手背看到掌心,掌骨和指侧都覆有薄茧,是长期持刀握枪训练的痕迹。

这不是他的身体!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剧烈的头痛如同在他的颅骨内横穿了一根钢针,然后不停地用锤子敲凿击打,应帙顿时痛叫着捂住脑袋,连着被子一起滚到地上。

应帙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绒毯,定期有保洁打扫,一尘不染,而他现在所处的地面是冰冷的大理石砖,散发着一种腐烂潮湿的气味,像是被没有拧干的墩布拖过,弥漫着刺鼻的馊臭味。

从床上摔下来并没有带来意想中的疼痛,或者说生不如死的头疼让身体上的痛感显得十分微不足道。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应帙就疼出了一额头的冷汗,他听到了衣服和被褥摩擦的声音,听到了他痛到牙齿打颤的声音,听到窗外喧杂的鸟鸣,听到门外错乱的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

大量混乱的信息如凶猛的水压,不留情面地冲刷着应帙岌岌可危的理智,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努力地深呼吸,冷汗湿濡了他的睫毛,粘连成一簇一簇的状态,应帙在忍痛间隙半睁开眼,艰难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经典的塔四人间宿舍,有隔音棉和白噪音装置,是哨兵宿舍,每张床上都有散乱的床单和被子,书桌上还堆着水杯、电子笔等杂物。

应帙心中有一个非常可怕又离谱的猜测,足以解释所有异常,他希望这只是自己异想天开,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开过了头的整蛊。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在动弹不得在地上躺了十分钟之后,应帙竟然缓缓攒足力气爬了起来,一路扶着身边的椅背和桌沿,踉踉跄跄地走向了盥洗室。

身体很重,视角很奇怪,划过眼角的发丝……是黑色的。

站在洗手池前转身面向镜子那一刻,应帙内心还抱有一线期望,或许他在做梦,或许……他抬起了头,明亮宽大的方形镜面中,清清楚楚地反射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遂徊的脸。

应帙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镜子里,“遂徊”也跟着睁圆了一双茶绿色的眼。

黑色短发被汗液浸润,湿漉漉地黏在额前和鬓角,应帙抬起左手捏向镜中人的脸,他的胸膛因为惊恐急促地上下起伏着,撑着洗手池边缘的右手一不注意直接把池壁捏碎了一块。

无论是捏在脸上的触觉,镜中人跟着变形的脸,还是掐得过于用力明明白白的痛感,这些无疑都在告诉应帙,这张脸就是他的脸,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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