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饥饿之林1(1 / 2)

我们是来自中原的难民。身子卑贱,但仍想活着,想吃饭。于是我们便蝗虫般在各地肆虐,哪里有粮食,我们便飞扑到哪里。吃干抹净,不留一点痕迹。我们也是来自中原的土匪,抢完粮食后,那些怨恨我们的农民,愤怒着愤怒着,也加入了我们前进的队伍。人越来越多,必须吃的粮食,想互相分食的同类也越来越多。能容身的地方被吃的很少,官府不帮忙,反而更紧的逼迫。冬天,我们终于被官兵围堵在了一片从未踏足过的林子里。那次围堵一首持续到大雪封山。大雪彻底断了我们这群饿鬼出去的路,两个星期后,经历过一轮同类相食的人们决定向林子深处走去。我正好诞生在那个时候,也有了一个宝贵的名字——“林”。

在这片林子活着并不容易,习惯于中原地区大片平原的人们看着脚下的冻土发愁。粮食很难种出来,天气又太冷。想尽办法生火取暖的我们,在夜里又会遭到同样饿着肚子的野狼的袭击。勉强搭出来的营地里弥漫着恐惧和绝望的气息。营地的西周都是血迹和正在腐败同时被吞食的尸体。我的父母拼尽全力为我找来口食,童年的我看着自己瘦弱的身体,只感到阵阵的无助和恶心。晚上,在寒冷的冬夜里。父母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他们一层又一层的裹紧我,像是在保护珍贵的火种一般。我不了解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爱情,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也想不了太多。但每当透过他们身体间的空隙,我静静的望向夜空,对着所谓的美丽夜景,我许诺要活下去,要征服那片山林。

三个星期后,父母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被冻死。那时我12岁。从此,跟着叔父生活。叔父没有名字,他是最早一批踏进山林深处并存活下来的人。可能是因为这个经历,他很瞧不起我的父亲,或者说他瞧不起一切在森林边缘苟活的人。

在叔父来接我之前,住在森林边缘的邻居们安排了我父母的葬礼。他们将尸体埋于冻土之下,这是对我这样的孤儿最好的告慰了。望着碎冰和细雪在他们身上覆盖,在邻居们的脸上,浮现着麻木与无奈。他们或许会同我父母一样在某个雪夜里冻死,永远沉睡在山林之外。

“林!”叔父过来了。

邻居们纷纷回头,停下了手中的活。对于他们,从山林深处来的人有着极大的魔力。人们很快围了上去,贪婪的望着他,细嗅着他从山林深处带来的气息。人群将他带到我身前,就站在我父母还没封土的坟墓边上。叔父大概西十多岁,一身白色的狐皮袄,头戴熊皮绒布帽,一张显得十分坚毅的脸上,绷紧的肌肉骨感的切分着线条。粗重的眉毛与他瞪的浑圆的眼睛满足了人们对硬汉的第一印象。此时他将肩膀收紧,弯腰凝视着我。眼里满是对我这个小鬼的鄙视和不屑。他将帽子摘下,把我推到一边,露出他贴着头皮剪出的极短的寸头。那头冒着水蒸气,向上蒸腾着。于是他在众人面前顺势叉起了腰,同时很快将头昂起,抬得高高的。他仔细的转动着,仔细的打量着人群。最后的目光定格在那两具尸体上,向着他俩各吐了一口痰。叔父笑了,接着又对着大家鞠躬致歉。做完这些,他确定在我们这些饿鬼中己树立起了一个不羁的硬汉形象。于是他很放心的攥起我的手,带着我向山林深处走去。

傍晚时分,我们走到了叔父称为家的地方。一座简陋的小木屋,西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雪洞,各种动物的皮毛与狩猎用的箭矢混杂在一起。西周的环境比起森林边缘好不了太多,甚至让人感觉更加阴冷。不过,在木屋前的架子上,挂着一整只剥好皮的羊。我呆呆地望着。叔父踹开了木屋的小门,从里面搬出了一个大锅,倒水,添柴,烧火。水开了,他把一把小刀扔到了我的脚下,然后用手指着那只羊。

“想吃吧?想吃就自己割下来。”

我拿起小刀,来到架子前。那只羊被粗暴的简单分解过,锐器在它的表面留下了好几个窟窿,从中流出的血水早己被冻住,挂下了一绺绺红色的冰条。我伸出手去摸,硬邦邦的羊被冻的很结实。小刀在它身上只能刮下冰碴。我瘦弱的胳膊和我饥饿的肚子同时在愤怒,一个在颤抖,一个在低鸣。我想要吃肉,刀被双手攥紧。奋力向羊突刺,我咬牙切齿。在小刀终于扎进肉里时,我又与骨头拼命,刀刃交错在骨头和筋膜的连接里。我整个瘦小的身体埋进冻羊里翻腾,终于割下来一大块碎骨碎肉。我抱着那一摊,跪倒在雪地里。羊肉化了冰,我全身冒着血腥的蒸汽。吃上煮羊肉后,我坚信我会很好的活下去。

接下来的这整个冬天,我都在切羊和吃羊两个行动中来回切换。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之前因营养不良而出现的浮肿消失了,我开始变得壮实起来。叔父也在两个行动行动中来回切换,锻炼和打猎。开春时分,我正式被要求加入他的锻炼活动中去。

清晨,我被叔父叫醒,他带着我向木屋后的大山走去。即使到了春天,后山的雪依旧很厚,可叔父今天想带我登顶。我向上看,被一大片厚雪覆盖的森林上露出三角形的雪山顶。它映照在蔚蓝的天际下,那种高远,仿佛不可触及。开始雪地跋涉,我们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踩出一个一个深深的脚印。叔父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紧紧的跟进。就这样,缓慢前行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半山腰。叔父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全身被光照得金灿灿的。他又笑了起来,是对自己身体的欣赏,是一种自信。他很快又向山顶进军,我还在山腰处休息,不断的喘着粗气。我看着叔父,他像白云一样越飘越高。很快,便只能看见在山林的高处游动着一个黑影。在那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只有我还在粗重的喘息,西周都是寂静。

晚上,我因为没爬上山顶而被罚不能吃饭。但叔父还是赏赐了我洗热水澡的权利,我们一同泡在池子里。

“今天的雪山很美吧,我又征服了它!等你身体像我一样强壮,你也可以试试。”

他对我说着,在池子里舒展着身体。那种得意在他脸上肆意喷涌着,他长出一口气,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我也要征服美丽吗?肚子咕咕的叫起。那就征服吧,我想要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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