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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怎么会不记得!这急冲冲的性子除了乔德林他便是第二个了。

肖玉词笑了笑“记得。”他将塑料口袋撑开递到张晓伟面前“吃柿子吗?”

张晓伟笑着摊开双手,乌黑的油渍满手都是,指缝全是乌蒙蒙的灰“我这手黑,就不吃了。”

肖玉词挑了几个大的放在旁边的木桌上“我给你挑几个搁在这,你忙完了在吃。”

曹雁禾站在一旁清咳一声,双手插在腰间,站得笔直“我去换个衣服,你在这里招呼一下肖老师。”

张晓伟拍胸脯保证“你去吧哥,肖老师交给我了。”德行!

门店后面租了一间单间,是给张晓伟住的地方,他家是在扬昌的一个小乡村里,家里孩子多,个个都要张嘴吃饭,张晓伟十四岁便从家里出来打工,在卉南城里待了一两年,后来恰逢曹雁禾店招聘,他便一直跟着曹雁禾学技术。

曹雁禾一走,张晓伟嬉笑着脸坐在肖玉词旁边“肖老师,你多大了?叫你肖哥不介意吧?”

“我应该比你大,你想叫啥就叫啥,没那么多规规矩矩。”肖玉词抬手摸了摸后颈。

日落掉入山间,携余晖映在门店的水泥地面上,直至肖玉词脚边,无限拉长。

张晓伟站起身,手上的油竟往身上抹,咧嘴笑了笑“肖哥,渴了不?我去给你倒杯水。”

肖玉词不渴,反倒是被屋外的光刺得眼睛睁不开,他摇手拒绝“不用,我不渴....”

张晓伟哪管三七二十一,转身就朝门外光秃秃的一根水管走去“甭跟我客气,曹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三下五除二洗干净手,甩了两下。

夏天的水开了制冷,透明的塑料杯凝上薄薄一层冰雾,手刚碰上,就是透骨的冰凉。

肖玉词喝了一口,润进喉咙。

“肖哥,听你口音北方人啊?北方哪里的?”

“临安。”

张晓伟凑近了些,睁大双眼“临安?那可是大城市哦,我这辈子都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临安有啥好的呢?肖玉词语塞,还真说不出它好在那里?他在临安出生临安长大,要说临安的一草一木他应该是最清楚的,可是从小到大,肖玉词空闲去玩的时间却屈指可数,不过刹那光阴,都在肖克的管束下长大。

“和卉南差不多的,只不过交通还挤些,没有这边宽松。”

“毕竟大城市,人口是比卉南多,挤点也正常,不像我们卉南....人都往大城市跑,哪里还有人待。”

张晓伟在说,肖玉词就静静听他说,就他个人而言,他不喜欢去争所谓的功与名,反倒安稳平静的人生才是他所想的,偏偏肖克就强按着他去追求去得到,在他认为,作为他肖克的儿子一定要大有作为,功成名就,而不是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肖玉词看着张晓伟,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无非选择不同罢了,有人喜欢大城市,自然也会有人喜欢小城市。”

张晓伟右手捏着下巴,像是在思考,转而点点头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我就喜欢咋们扬昌,又朴实又自在。”

肖玉词笑了笑,所有言语都抵不过一份热爱。

曹雁禾换了新的衣服,第一次见他穿衬衫,挽了袖子,脖子处留了两颗扣子,半开半掩,隐约看见精壮有力的胸膛,小麦色的皮肤,与呼吸一起上下起伏。

曹雁禾的头发长了,比第一次见时长了很多,润湿的头发垂下挡住了眉毛,他伸手轻轻一拨,尽数掀在头顶。

“聊什么?又朴实又自在的。”

“聊我们扬昌啊,又朴实又自在,你说是不是曹哥?”张晓伟笑嘻嘻的,嘴角咧到耳根。

“穷就穷,还装什么逼。”曹雁禾将换下来的衣服扔给他“帮我一起洗了,明天我要穿。”

“不是吧哥,衣服都要我洗?我是来学技术的,不是来做保姆的。”张晓伟呐喊反抗。

“你是用洗衣机洗,又不是手洗,你装什么装?我给你买的洗衣机是用来做摆设的?”

得!这下好处没捞着,还一阵数落,张晓伟只能苦命含泪洗衣服。

回去的路上,黛蓝星稀,漆黑的小巷没有路灯,只剩一方霁星披肩斩路,摸着夜色走回去,肖玉词开了手机电筒,亦步亦趋跟在曹雁禾身后,他有些近视,不是很严重,平时不戴眼镜也能看见个七七八八,可是一到夜里,就散得厉害,往前都是迷糊一片,只注意得见脚下。

“你小心些,前面有台阶。”曹雁禾走在前面提醒他。

他仔细一看,还真是台阶,小小一个坎,不仔细看不清,与地面无疑。

“张晓伟是扬昌人吗?”肖玉词上了一个台阶,问他,电筒的灯光照在他的脚踝,他向前走了一步。

“嗯,扬昌边上一个村里的。”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没有读书吗?”

“他今年有十七了吧来我店里那会才十六。”前面有道坎,曹雁禾小心提醒他又接着说“读了小学就没读了,现在还能认识几个字。”

肖玉词抬起的脚一顿,接着又向下踩,在扬昌这些日子,肖玉词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因为穷没钱读书,因为孩子多养不起只能送人。

“不要觉得他们可怜,其实想一想,不读书对他们来说反倒是好的。”曹雁禾觉得这样说不妥,换了一种解释“我不是说读书不好,要是能读书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对于他来说,自己能独立反而是种解脱,他家有五个孩子,他是家里第四个,最大的姐姐现在嫁了人,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父母七十多岁了,更没有能力去供他们读书,只有自己出来打工,自己挣钱,才能不添加家庭负担。”

肖玉词觉得是有道理,但是转念又一想,读书改变命运,可以不用一辈子待在大山里,总比辛辛苦苦半辈子给人刷盘子,打临工来的好。

曹雁禾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性子倔,一旦自己认为的就很难会改变,他笑了笑“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你换个路子想一想,要是他家里借钱给他读了书,读到大城市去,也得花十几万,毕业出来以后他又要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还这个钱,再往不好的想一想,现在大环境这么差,又怎么能确定他毕业之后一定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呢?”

曹雁禾一顿接着说“但是这些都是我比较悲观的想法,也有好的,只是万事都要做些坏的打算,人生寥寥数十年,按照自己想活的法子过不好吗?何必要纠结那些没有发生的事情。”

话说到这,该懂得都懂,只是不想承认自己心里那点自我的想法罢了。

青石路面凹凸不平,摸着夜色噗呲一声踩进水坑里,肖玉词半边脚湿了一块,他调整好位置又继续走,跟着曹雁禾的身后摸到了家门口。

院子里的灯亮着,曹雁禾推开门便看见常萍坐在院子里,摇着扇子吹着夜风,瞧见门口的两人,立刻停了动作。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她往他俩身后望了望,没见着其他人反倒缓了口气“就你们两个人?伍悦和伍清人呢?”

“吃了饭就走了。”曹雁禾回她。

常萍又坐下继续摇着扇子“走了也好,家里窄,没地招呼她们。”借着光,常萍看清肖玉词脚下的污泥“肖老师,你这是咋了?踩坑了?”

肖玉词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这不说还好,一说曹雁禾也朝他的脚看,还真是又湿有脏,他竟然都没注意到。

“受凉了不好,你快去换换。”

曹雁禾也点头让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鞋子“去换换吧,夜里凉,容易感冒。”

肖玉词点了点头,朝屋内走去。

院里只剩常萍和曹雁禾,说话也好说了些。

“要不是常玉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伍清这丫头居然拉着伍悦跑到扬昌来,都过了一个星期了,我还以为她就是闹闹玩笑,还想到还来真的。”她摇着扇子,扇得用力。

“她一个姑娘家还真是脸皮厚,人家肖老师都不知道她是谁,她就上赶着来介绍自己。”

曹雁禾双手扶在他的肩,轻轻拍了拍“得了,人家的事你就少操心了,身体又不好,成天又爱找些事瞎操心,再说了,我看肖老师未必喜欢她,今儿一起吃饭,肖老师对她态度都是淡淡的。”

常萍一听,这才气消了一些“阿弥陀佛,我可求她别在整什么花招了,大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害臊,成天跟一群男男女女乱混就算了,人家肖老师可是个老实孩子,别来祸害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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