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初入劫府(上)(2 / 2)

劫夫人将布鞋拾起,递给宫紫,宫紫并没有伸手。

“怎么?不穿?”她看出了宫紫的心思,但仍旧只是笑着。

“我还不起,你比我清楚。”

“噗呲,你这个小家伙,真的只是个孩子吗?”劫夫人摆摆手,“那么大一个劫府会缺你这双鞋呢?我相公将你们送来劫府,你们便是客,理应好好招待。”

“客吗……”

宫紫默默穿上了鞋。“一双布鞋,白底黑面,踩起来很软。

“好了,随我出一城,由他定夺吧。”劫夫人牵着宫紫的手。

宫紫并没有挣脱,只是默默跟在身边。

她们走进别院,踏着青石子铺成的一条小径。小径两侧种着些花花草草。还有一汪清池,立着一座座石狮,口中烛火飘零。宫紧看着四面环着的一间间房,漆红的门墙,翻飞的瓦檐,挂着的一盏盏灯笼,暗暗捏紧了拳头。

他们穿过一方堆满各式兵器的武场,转过一条过道,穿了正室,绕过了影壁,走出劫府。

尽管已经尽力不去看,但宫紫却还是最后扫了一眼劫府的金字门匾,复杂回头。

自己对它现在是什么感情呢?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的心,仿佛也在那一夜留在了那间小屋。

良久,她回过神来,随劫夫人钻进一辆马车里。

上车,一阵香气扑面而来,在车上竟堆着一笼又一笼的笼屉。

是包子吗?宫些想着,肚子恰在此时响了起来。她才想起,她已经不知有多久没吃饭了。

“饿了?”劫夫人饶有兴味看向她。

“不饿。”宫紫缩回目光。

“喂了那么多天的米粥,怎么不饿呢?”劫夫人掏出,一张小帕,轻轻捏出一个包子,塞在宫紫手中,“犒劳军士的包子,曲觞楼的手艺,尝尝。”

“谢谢......”宫紫低下头,犹在冒着热气的包子,哪怕隔着手帕,犹能感受到温度。

马车动了起来,可以听到马蹄的哒哒声,和着车轮的辘辘声。

宫紫咬了一包子,闭眼。

“这是……肉的。”

“有什么问题吗?”劫夫人不解。

“在外城,哪怕是一只兔子,都会有无数人用命去抢。”

劫夫人沉默了下来,小小的车轿内,陷入死寂。

宫紫咽下包于,用手拨开车帘一角。

内城,便是这样吗?蛛网般密布的街道,沟通着密密麻麻的店铺。鳞次栉比的翠瓦下,可以看到百态人流。哪怕在战争的阴霾下,犹能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得从窥见往昔繁盛的一角。仍有沿街的行商拖着,提着各式各样的物件。

并没有很久,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声响,让出一条窄道,马车没有停顿,在守城卫吏的注视中出了城。

宫紫的瞳孔猛地收缩。

城门下,道哭旁,伏着跪着一排又一排衣衫褴褛的乞丐。

见到她们的马车,他们无助的眼神中又飘过了些生机,纷纷拥上前来。

“救救我们吧……”

“你们……你们能不能施给我吃的,我的孩子,他已经.......”

“娘!”

马车并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将你们狠狠甩在了后面。

宫紫的嘴张了张。还未及她说话,一只手,竟从窗外伸了进来,一把揪住马车的帘子,一个面窄枯槁的男人艰难探入头来,他的腿,被马车拖着,在地上磨出一道血痕。

“求求你们,我们的家被毁了,我们已经没有依靠了……”他呕哑着嗓子,眼睛忽然瞪得铮圆,指着宫紫,“你……你不是那个....”

宫紫受惊一般向后挪了挪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劫夫人。

“哎,看着吧.......”劫夫人叹了口气捏出一个包子,扔了出去。

“谢谢……谢谢!”男人激动地松开了手。再也没有他的影子了。

“回头”劫夫人复杂道。

宫紫听见了他的哀嚎声,转回头,不愿再看。

“我知道你的疑惑,正如我小时候那样。”劫夫人语气柔和了许多,“想知道马车为什么没有停下来吗?”

宫紫望着她澄澈的双眼,心里已有了答案。

“我们会被撕碎的,你是清楚的,外城是会吃人的。”她的话让人如坠冰窟,心头一凉。

“可....可是……”宫紫忽然结巴了起来,仿佛心头有千言万语却凑不出一句话。

“小家伙,他们苦难的源头可不在这里。”劫夫人拨开帘子,看向那贫瘠的荒野,时不时闪过的灰褐色的焦木,藏于其间的一间间在风中孤立着的矮房。这里,还未有战争的痕迹,至少还有稀疏的麦苗映着夕阳。

“苦难的源头还要你自己去寻找……”她的声音不大,宫紫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天,宫紫再没有忘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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