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陌生的天花板（1 / 2）

混乱的意识如同散落一地的沙砾，在漫长的黑暗中随风滚动，不知被吹散了多少次，却又慢慢地找回了自己坐标。

医疗器械发出的轻微的滴滴声像是穿越了几百万年的时空，听起来遥远又熟悉。

他几乎能想象出发出这声音的机器会是什么样子。作为检测装置的一部分的管线将他的身体与它相连，让机器的显示屏上得以呈现出不同的数据与图像。

其中有一条线属于他的火种。它应和着火种跳动的频率，有规律地起伏着，像塞伯坦的那些不停变化的山丘——如果它们变化形态时你正好从它们上方飞过，那幅画面看起来就像山是一阵阵的潮水，在这颗星球上生长出波浪。

一下、一下、一下……火种跳动的声音似乎就回荡在音频接收器中，它坚定而有力，向世界宣告自己还能再运转不知多少个百年。

它说自己还活着。

……活着？

星啸猛地从充电床上坐了起来，却立刻因为机体的疼痛而摔回了床板上。

一个正在一旁调试仪器的地面单位被他搞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这时也凑过来查看星啸的情况。他一边嘟哝着“你这次醒得还挺快”，一边低头检查星啸的伤口有没有被刚才的动作搞得开裂。

刚刚上线的光学镜还没能自动调节好光线，眼前略显昏暗的画面直叫人脑袋犯晕（或许问题的源头不是光学镜而是脑模块本身也说不定）。星啸试着转动它们，想辨认出这个地面单位的身份。

对方身上的涂装以绿色和紫色为主要色调，脸上则戴着橙色的护目镜，而他的腰部上方……

那里是一个紫色的标志，形状像一个涡轮狐狸的脸。

霸天虎。

星啸心中的困惑战胜了其他的情绪。

他不应该会被抓住，他往自己身上装的自毁装置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就算霸天虎能拿到他的尸体，脑模块一定也是损坏的状态才对。

“活着”等于“脑模块”加“火种”，缺一不可。

趁着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忙于检查他身上的伤，星啸再次转动光学镜，大致观察了身边的环境。

这里看起来就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病房而已，但它有着某种民间医疗组织无法做到的整洁。

霸天虎的病房的环境与那些民间医疗组织搭建起的场地相比，居然能这么……

绿紫色的地面单位完成了检查，在学者眼中，对方的神态像极了自己那些为了赶研究报告而放弃了充电时间的同事。他看起来很疲惫，而且不想和星啸有任何不必要的沟通。

“伤口没开。”地面单位说，“虽然你这次伤得不轻，但是你的火种的状态倒是健康得像个刚出生的幼生体，我看你很快就能痊愈。不过现在，你连发声器都还没上线，我建议你再睡一会儿。”

他说完这些似乎就打算离开了，却又在准备出门时转头看向星啸，补充了一句：“就算你想找某些人的茬，我也建议你等一等。你们的医官再忙下去真的要因为充电不足陷入强制锁定了。”

那位似乎是医官的地面单位离开了。

星啸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作出怎样的行动。

按照计划，他应该已经回归火种源了才对，但实际上，他只是在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锈斑发呆。

他试图操控自己的身体，却只能把手臂抬高一点。

得益于这个动作，星啸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看到的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双手——臂甲的线条流畅而优美，黑色手甲的腕部上方是自臂甲中延伸出的手炮炮口，手指偏细偏长，适合进行灵巧的操作——而是一双天蓝色涂装的、“板板正正”的、带着战斗过的痕迹的手臂。两侧还带有拆去武器的痕迹，应该是为了方便接受治疗而做出的处理。

星啸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却只能想起那块水晶折射出的光芒。

他的记忆似乎也变得有些混乱了，说不定是脑模块里的自毁装置导致的。

学者又做了几次深呼吸，开始整理思绪。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现在的处境与空间水晶有关，但目前能获取的信息太少了。

首先，排除空间水晶这个因素，他很大可能已经死了。或者说，至少原本的那具机体已经报废了。

其次，他的意识现在被转移到了其他人的机体中。这具机体上有着它真正的主人留下的使用痕迹，而且刚才那位自称是医官的地面单位显然与机体的原主人是认识的。

最后，将火种转移到与原机体差异过大的机体中，几乎必定会导致排异反应。可星啸并没有感到不适，除了自检系统展示出的机体上的伤口，其他方面一切正常。

……结果还是只有问题，没有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机体进行修复活动所带来的疲惫迫使星啸再一次关闭了光学镜，进入了充电状态。

只是这次，他的意识并没有沉入黑暗，处理器也没有用记忆片段为他编织出梦境。

星啸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片没有边界的空间中，他抬起头，看到的是黑暗的穹顶，一眼望不到尽头。这片空间中唯一的光源似乎就是他脚下的淡蓝色的地面，学者试着向前迈出一步，在他脚下的推进器踩上地面时，那片淡蓝色也泛起阵阵涟漪，但传来的触感却是坚实的。

这片淡蓝色的光辉就像是火种会发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