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神仙水（2 / 2）

村边田野小道上，一道黄尘卷起，稚童们的哭喊声也此起彼伏！

凝神看去，那道黄尘起处，竟然是一个穿着花布衣衫，拉着板车的小丫头，车上还坐了一个小男孩儿，只是在尘土掩盖下，已瞧不清本来的样子，此时正双手死死的扳着车的边缘，嘴中乱叫着。那小丫头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危机中爆发了潜能，拉着一个人，跑的却比空手的还快，只是慌不择路，浑然顾不上那些坑洼石头，即便男孩儿不断提醒着，都无济于事，板车起起落落，如海浪中的一叶扁舟，赢了速度，却苦了屁股。无奈下，男孩儿只能任由屁股狠狠地亲吻着木板，嘴中随之发出声声哀嚎。

小丫头扎着两个冲天鬏，胖乎乎的小脸一片通红，小嘴张得大大的，不断喘息着，神色却无半点倦意，眼神坚毅却略带紧张，显然是怕被后面的三个“小泥人”给追上。

再看三个“泥人儿”，全身上下没一处干净，属实像泥人成精。从声音可分辨三个都是男孩儿。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比较壮实，除了身材高大些，没什么特异之处。另两个都偏瘦小，左侧的个子稍高，脖子细，脑袋却又长又圆，像烛台上顶了个冬瓜。右侧的个头较矮，从露出的两只眼白依稀可以看出，双眼的距离似乎比常人宽了许多。三个孩子虽然铆足了劲儿，却始终追不上女孩儿，又气又恼下，竟纷纷爆出了哭腔，看样子，三人这身泥，前面两孩儿逃不了干系。

叫骂、哭嚎、哀吼，犹如一曲刺耳的失败交响乐，在尘土裹挟下，从田野向村中席卷而去，狂风过道，惊的道旁小群山羊混乱四散，劳作的几个村民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竟连头也不抬。嘈杂声渐渐远去，直至五条身影全部没入村东的第二处院落中，整个世界才再次安静了下来。

“啥？这，这又是离儿干的？”少妇有点难以置信却又忍俊不禁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小泥人问道，正是刘三篓的妻子巧花儿。

“就是他！他骗俺们，说只要喝下神仙水，就可以飞过泥塘子，俺……俺们喝了，可最后都掉进去了，哇……，这样回去，屁股肯定又要挨揍了！哇……哇……”壮实的小男孩儿说着，想到屁股挨揍的场景，不由得又哭了起来。

“哪有这么难喝的神仙水，骗人，都是骗人的，呜呜呜……”眼距较远的男孩儿也是一副哭腔，不过他似乎更在意神仙水的味道。

“铁锤，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神仙水？”巧花儿看向铁锤，故意板着脸的问道。心中却好笑。

[这几个孩子成天欺负离儿，可到头却尽是自己吃亏，偏偏还记吃不记打。再说离儿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许多鬼点子，成天把一群孩子弄得不是哭鼻子就是挨板子，他自己却装的可怜兮兮的，好像没事人一样，这神仙水？恐怕又不是啥好玩意儿吧！]

“嗯~嗯~”小丫头嗯了几声，双手食指相互点了点，低眉顺眼，眼珠乱转，似乎在想该从哪儿说起，半晌后，这才捋出头绪，仰起头用小手指了指那个壮实的小男孩儿说道：“黑牛让俺和他们玩儿，俺不肯，他们就欺负俺弟，鱼眼儿笑俺弟是半身人，梆榔头还用泥巴丢他，娘看，这一块儿就是。”小丫头指指点点，最后手指落在板车上男孩儿的肩头，上面沾着一块已经干裂的泥巴印。

眼距较宽的孩子原来叫鱼眼儿，而冬瓜头小男孩也人如其名，唤作梆榔头，二人多半是父母根据长相随口起的小名。

梆榔头胆小，见小丫头揭发了自己，心中害怕，不由得往后缩了几步。

“然后呢？”巧花儿却只是面带笑意的扫了扫几个孩子，便再继续追问道。

“然后弟弟要俺找来个瓶子，说要做神仙水，喝了就能飞，但不许人看，说看到就不灵了。俺也以为是真的，可弟弟却不给俺喝，他们抢的喝了就去泥塘试，结果就掉进去了。等他们爬上来就要揍弟弟，俺就把弟弟拉回来了。不过俺跑的快，他们都追不上！”说到最后，小丫头露出了一脸的骄傲。

“离儿，神仙水到底是啥？”巧花儿一叉腰，扭头盯着双手向后支撑在板车上满身尘土的小男孩儿。

直至此刻，男孩儿的屁股都没有缓过来，虽然经常这样，但今天着实有点过，要不是上次娘给加了一块垫子，今天屁股一定得肿的比板车都大。看娘问自己，他顿时忍痛坐起，脸上换做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巧花儿一看，心中暗笑：[这小东西，又开始装了！]

“是……是……是俺的尿！”男孩儿的声音虽微不可闻，可还是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噗嗤一声，铁锤顿时捂嘴笑了出来。

“啥？尿？呕~~”黑牛一听，顿时恶心的呕吐了起来。

“俺就说咋那么骚，骗子，哇……呕……呕！”鱼眼儿跺了跺脚，又哇的哭出了声，紧接着便又跟着黑牛一起干呕起来。

“哇……俺的衣服。”受到情绪感染，梆榔头也放声大哭，只是不清楚他是觉得理亏，还是真的在意衣服，竟对喝尿之事毫无反应。

“好了好了，都别哭，等离儿爹回来，大娘替你们告状，让三篓叔帮你们揍他解气，成不？现在都把衣服脱了，大娘帮你们把身子和衣服一起洗干净，好不好？”巧花儿憋着笑意，赶忙出声制止了几人的哭嚎。

“那，那让三篓叔使点劲儿！”黑牛一听说要揍刘离，顿时来了劲儿，止住哭声，手臂在空中用力的挥舞了几下，特意嘱咐道。

“就是！”

“使大劲儿，让他再骗人！”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附和道。

“好好，都依你们，快脱衣服，大娘去打水。”巧花儿说着便端起木盆，走过姐弟身旁时突然止步，背对着三个“小泥人”责备道：“你们俩也乖乖等着，都成小土猴了，他们洗完给你俩洗，洗完了等着挨揍！”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朝二人一眨一眨的，嘴角还牵扯出了个古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