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沙戈壁(2 / 2)

自称甄铭的行人一边四面拱手,一边笑着向最近那皱巴石木桌子走去,“当不起当不起,见笑了见笑了“。心里却在默默干呕:”这味道更大了,什么味儿啊这是,怎么还想吐呢“。

等走到最近的台子上背向门口和角落里的几人坐下,伸手想把还剩的半拉包头风巾扔背后去好方便待会喝水,手停在鼻子前面却有一种把头巾重新围上的冲动:”味道怎么还越来越大了呢?不会是这几个人身上的味儿吧?看来果然如戏中所说,戈壁水源稀少,这洗澡也是个很奢侈的事儿了。

不过刚才那声音的声线挺年轻啊,是个姑娘,咋受的了这味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巴一扬,同时右手潇洒的往后一扔,头巾就飘到了背后,露出了一张在昏暗中仍显白嫩的脸,黝黑的过耳短发略显凌乱,外罩深色衣服上有很多沙土痕迹,无法准确辨别材质,透过领口的一截头巾可以看到内里应是还有浅色的厚衣服,背后背着根像是金属雕花的长棍,风格像是走江湖的,但与行人长相风格迥异,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而这头巾在背后缓缓落下,却可见乃是一件很轻的纱织大方巾,紫褐色,从后脖领里伸出来,飘在背后可当作小号的披风,裹在头上可当作围巾头巾,若是从前脖领里出来,那就是个大版的饭巾或肚兜了。

当然,伴随着这一动作,一阵空气流动,行人又一阵胃部涌动翻滚,暗暗叫苦不已。

伴随着这有点浮夸的动作,角落里又是一声“噗嗤“的笑声传来,之后又被旁边人扭头瞪了回去。

行人低头看看外罩衣服上的沙土,”啧“了一声,双手开始轻轻拍打。

不一会儿,小二从大锅灶旁边的洞口钻出来,双手捧着一个粗陶大碗,里面浅浅的一层浑水,小碎步跑到行人跟前,慢慢放到台子上,”甄少爷,先润一下喉咙吧“。行人看着眼前碗底的一层黄水,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唾沫,不想喝,倒想吐了。

旁边的店小二看着甄铭又是眨眼又是咽唾沫的,转头瞄了一眼已经坐回柜台后但却不再打盹的掌柜,就隔着砂石桌往甄铭对面一坐,胳膊也扫了扫自己胸前羊皮袄上的沙土,然后抬头看着行人的脸笑着问道:“看甄少爷这行头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头一次来戈壁呀?从最近的关城走过来也得十好几天,一个人可走不到这里,甄少爷鞋子除了点沙土倒是新的很,带着自家商队坐着兽车走的咱戈壁滩吧?看你背着棍子,一开始以为是个战职呢,现在看少爷这面相,肯定是个享福的。跟家里商队和护卫走散了吧?这大沙暴,说不常见吧,每年总也得有那么几回的,少爷甭担心,咱掌柜在这里开了十几个潮汐的店了,远了不说,方圆千里这片地界都熟的很,等沙暴过去了,肯定能帮着找到人“。

甄铭把视线从面前的黄水转移到对面的小二身上,眨了眨眼睛,笑着继续拱手说道:”小二哥折煞在下了,当不起少爷的称呼。在下确实是辅职,天生嗓子不能发音,身体天赋将能量强化在了肚皮上,自幼跟着师傅学了个腹语,肚子发声,嘴巴跟着动弹一下,倒十有八九对不上号的。“

小二边听边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瞧,嘴巴幅度跟说出来的内容倒是真的不太相符,脸上就瞬间有点同情的表情浮现,掌柜望向这边的目光也有了点变化。

不等他说话,甄铭就继续笑着说道:”小哥倒不必可怜在下,看在下这相貌和衣着,想来也不少口吃的。“小二眼神又变了,连戈壁的几个大汉都将目光重新投了过来。

甄铭眨巴眨巴眼,突然反应了过来:”别误会别误会,在下虽对相貌有点自信,但还不屑于做那面首的买卖。实不相瞒,在下是说书唱戏的,自幼从师学艺,十几年啦,刚得了师傅许可想自立门户,这不师傅托关系给拉了个大买卖,说是成了就能站稳脚跟,运气好的话成个角儿也不是没可能。谁成想却是要跟着东家商队在戈壁转悠几年,有人族绿洲或是兽族部落就边做买卖边开个堂会,给商队拉个人气儿;在戈壁待久了半路上也能给商队里的人唱个曲儿说段书的解解闷儿。想的挺好,这不刚从关城进来半个多月,一个绿洲都还没到呢就碰到了这大沙暴。知道戈壁缺水,但在下实在受不了兽车上的攒尿桶,下车放个水。就这点功夫,找不到车队了。咱们有缘,这不就走咱这店里来了,感谢掌柜的和小二哥收留啊。“

说着还转身向着掌柜的又拱了拱手。小二一听,眼睛开始放光:”哑巴?还会唱戏?唉哟我可是很多年没听过了,这么大的风沙估摸着一时半会也不好出去找人,趁这功夫甄小哥给来几句呗?“角落的七八个汉子有几个也转过了头来。

”咳咳“,掌柜的突然咳嗽了几声,“甄小哥客气了,都是人族,父老乡亲的,相互扶持嘛。听什么戏?先帮甄小哥把行李接了歇歇!哎呦,甄小哥行李是不是还在兽车上呢?那这棍子?”

店小二刚又要说话,甄铭先回了掌柜一句:“谢掌柜的惦记,这么大沙暴,想来车队也走不远,估摸着也找地方躲着呢,只要沙暴过去了联络上,一定短不了掌柜的水钱!”

又转回头看着小二笑着说:”小事儿,就干这个的,咱这戈壁也在犬牙线上吧?不能出犬牙线为人族杀鳞甲,在这碰上坚持了十几个潮汐的族人,唱个戏文哼个曲儿解解闷还不是应该的吗。就是没有家伙事儿,大家伙儿别嫌弃丢了手艺就行。而且这大漠孤烟、沙场战将的戏文,师傅总说我唱不出味道,咱这辅职又不敢真上前线战场去跟鳞甲族拼命,估摸着师傅也是想让我来这儿体验一下。不过掌柜的有一点看走眼了,这可不是棍子,而是把双手斩马刀!师傅让我随身背着就是要找那种感觉!“说着就将背着的连鞘刀拿到了手里,一手拔出一截刀身来摆了个酷酷的架势。

掌柜眯眼就着火光和刀身反光只一眼就看清楚了,原来是把比寻常更长更粗的连鞘斩马刀,没有刀格护手,刀身插在鞘中时若不离近了仔细看真就跟齐眉棍不好区分。

这刀柄刀鞘外观看上去镶金嵌银花里胡哨,但是这刀身也就是普通的斩马刀材质,跟粗长的刀鞘刀柄都不太配得上,还真是个新人戏子,连唬人的道具都这么不专业!

甄铭夸张的抬着下巴,保持着半截抽刀的姿势,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沙场将军的感觉?“这次嘴唇倒是真没有动就让所有人听见了声音,但刀鞘超长,这是将加长款双手斩马刀当儒生佩剑来用了,实际有点不伦不类。

小二马上拍起了巴掌:“像!真像!”又一愣,迅速起身把碗收了去,边跑向井洞口边喊道,”甄小哥莫急,这沙暴赶路累的很,虽说小哥不用嗓子唱戏,但这碗水也伤喉咙,我给你弄碗清的去,稍等一会儿就成,影响了诸位壮士听戏可就是罪过了。“

小二下入洞口后,掌柜的在柜台后拱了拱手,”甄少爷真人不露相啊,原来是家族出来的,看着斯斯文文白白嫩嫩的,来这犬牙线上的戈壁历练,还唱沙场戏,不容易!“

甄铭眼睛微动,险些以为被认出了身份,仔细一想,应该是刚才顺嘴的“族人”称呼露了馅儿,头一次落单,连个提醒自己的人都没有,都怪那头傻鸟!

话说八叔派这头敢跟任何人甩脸子的秃毛隼来送自己,碰到沙暴偏偏还发起了脾气把自己扔进了沙暴里,故意的么?

念头只是一瞬,甄铭听了后向着掌柜的又拱手道:“掌柜的抬举了!强化部位确实是血脉里的,听说不知道多少代前按照人族规矩在城里申请过末等的家族认证,随便画了个家徽,现在家族封地早就没了。咱特殊了点,也就是个从小学书唱戏的,师傅师祖其实也是差不多情况的世交来的,当不得少爷的称呼!在关城里的时候,少爷们都是给咱打赏的衣食父母,可不敢跟他们一个辈儿的!”

“呵呵呵呵”,几个浑身带味儿的糙汉子听他说的俏皮又接地气,仿佛也联想到了自身的什么经历,都是咧嘴一笑,嘴角却又马上下拉,身子却放松了不少。

掌柜也笑了一下,心道这不伦不类的谈吐和别扭拿捏的架势,离着自立门户还早着呢!不过,沙场征战啊。。。掌柜的扭头看向旁边的兽皮门,眼睛却失了焦点,仿佛透过了那层层的兽皮,看到了外面的戈壁,看穿了呼啸的风沙,看回了记忆里的某地,那里,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戈壁沙漠的棱线,透出一层深红,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也像是泛着鳞鳞波光的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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