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西来东去18(1 / 2)
郑寅生这次赶火车去当工人,没有步行去西面的火车站。到汽车站坐班车,去面的火车站。
他们县不通火车,这两个火车站都在南面邻县的地界上。
上次坐火车去省城,朝西北方向走。这次坐火车去西安,朝着东南方向走。
距离都是三百公里。
他们县,自古以来形成了传统,大致是逃荒避难往西走,经商求学往东走。
郑寅生坐上东行的列车,看着车窗外飞过的树木越来越多,两边的山越来越高,树林越来越茂密。觉得很陌生。
前几年来回坐火车,都是在西面。西行的列车,窗外的树木越走越少,两边的山也越来越秃。
前几年穿着铁路制服坐火车,拿的是免票。上车后以主人心态自居。列车员们看见他,当同事对待,都客客气气。
心里的优越感,不仅来源于那身制服。而且有理所应当的理由。
郑寅生对王处长的一次讲话,永远忘不了。
他到铁路上工作的第一个新年。
工程处在老鸦城举行新年团拜会。
王处长上台讲话。他说:
“同志们!自从新铁路线动工以来,我们奋战了六个多月、近200个日日夜夜。大家都很辛苦,作出了巨大贡献。”
“现在,基建任务已经过半。最难啃的骨头也啃下来了。”
“同志们!只要我们坚持努力,继续加油。再奋战半年,确保按计划完成全线基建任务。大家有没有决心?”
台下齐喊:
“有…有…”
王处长抬起双手,做出下压手势。很高兴地说:
“好!好!大家有决心很好!”
等台下安静了。王处长继续说。
“再往后,进入安装调试、准备阶段。要不了一年,争取在明年的国庆节前,这条新铁路线就正式开通运营了。”
“同志们!我问大家两个问题。你们人人都可以回答。”
“第一个问题:铁路线修建好了,你们将要干什么去?”
台下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
“让我们去修建新的铁路线呗。”
“裁减人员,大部分下放,回老家还是当社员,再去种地务庄稼!”
“安排我们看管道叉、隧洞,或者是沿线巡逻,检查铁轨、枕木!”
王处长摆摆手说:
“回答对了一小部分。有一些人是要去修建新的铁路线。比如,像我,还有那几位工程师。我们会去建别的铁路线。”
“也有很少的人,会安排做巡检、看道口的工作。”
“但是,请大家放心。绝对不会下放回家的。”
“第二个问题:我们修好的这条铁路线,会由哪些人来运营呢?”
大家可能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或者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有些人这样回答:
“那还用说,肯定是铁路局呗!”
一个傻大个,抢先回答。嗓门很大。
“哈…哈…哈…哈…”
引起一阵大笑。
坐在他身旁的人揶揄他。
“你这个二傻蛋!不是人家铁道部、铁路局,还能是你老家的生产大队、生产小队?”
“哈…哈…哈…”
王处长摆手,让大家安静。
另一个人说!
“应该从客运段和货运段,连车皮带人,一起调过来吧!”
王处长回应:
“机车和车厢都是要新订制。”
“但是人不够啊!如果从客运段和货运段,调来司炉和列车员,原来的车次就不跑啦?”
“那,那!那就给原来的车次再招人呗!”
“哈…哈…哈…”
王处长大声笑起来。
“招收新员工,费时费力!”
“有现成的,为什么不用呢?”
“现成的?有现成的吗?”
“有啊!多的很呐!”
“在哪呢?”
“就在这里!就是你们啊!”
“啊?我们……”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不会开火车啊?”
“我们也没有当过列车员!”
“哈…哈…哈…,不要紧,没关系!”
王处长摆着手,笑着说。
“那新招收的人,就会开火车?就会当列车员?”
“新招的,很多人可能连铁轨,都没有见过呢!”
“你们修路基、打隧洞、压道喳、铺铁轨……,战斗在筑路第一线。”
“对一条新铁路线,如何从无到有,从第一声开山炮炸响,到听见第一声汽笛长鸣,有着最彻底的了解。”
“你们为修建铁路,抛家弃舍,抗严寒斗酷暑,吃了那么多苦,洒下了数不清的汗水,很多人还流过鲜血。”
“只有你们,最知道铁路线的来之不易。对铁路啊,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就像生养小孩子一样。”
“自己生的,自己养的,肯定看着喜欢,必然会百般爱护。”
“如果把自己生养的孩子,交给别人来管,人家可不一定喜欢,也不一定多么地爱惜。”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有不成文的规定。谁修谁管,先筑路后服务。跑车的人员,首先要安排筑路的职工。”
“尽可能从中挑选出,适合做司炉信号和列车服务工作的职工,培训上岗。”
“系统内同俗地叫做,谁修的路谁享受。”
“享受的说法,是拿不到桌面上的。”
“不论哪一样跑车的工作,都是要认真负责,尽心尽力,而且需要从头学起。也不轻松。并不是躺车上,啥也不用干了。”
“但是,尽管如此。列车上面的工作条件,总是比在下面修路要好的多。”
“遮风挡雨,冬暖夏凉,衣着干净,换班后能回家休息。还能观赏不同的地方。”
不得不说,王处长的这番讲话,水平确实高。在真心理解和肯定中,给予希望和憧憬,激发了大干快干的决心和信心。
当时,坐在台下的很多人,听得热泪盈眶。既感动又激动。摩拳擦掌。狠不得新年老年都不过了,赶紧把路修好。
听说,王处长以前当团长带兵打仗,后来成了铁道兵,又转业到了铁路局。
怪不得呢!
“呜…呜…”
“旅客同志们!本次列车已进入SX省。下一站,宝鸡站。有在宝鸡站下车的旅客,请提前作好下车的准备……”
长长的汽笛声……
列车播音员甜甜的报站声……
打断了郑寅生的回忆。
这趟慢车,走到宝鸡站,已经是中午了。宝鸡是个大站,慢车停二十多分钟。
郑寅生没有带干粮。肚子有点饿了,想下去买点啥吃的。
他坐的这节硬坐车厢挨着餐车。
郑寅生下车时,从连接餐车的通道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味。
郑寅生赶紧走下车厢。
火车上的饭菜很贵。他现在根本吃不起。
在两年前。
郑寅生回家来去坐火车。穿着铁路制服,拿着免票,可以免费吃盒饭。
如果到餐车上点餐,也是很优惠的内部价。
郑寅生在站台上转悠。
兜售食品的小推车很多。
“烧鸡……,卖烧鸡!同志,来只烧鸡?”
“宝鸡!宝鸡!宝鸡的烧鸡最好吃!来一只尝尝……”
“肉夹馍……,卖肉夹馍!”
“西安腊汁肉夹馍!肉烂汁老!咬一口满嘴留香!”
“同志,来一个?”
眼前的小推车,全是卖烧鸡、卤肉、肉夹馍的。
郑寅生快步走过。到三节车厢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大饼,两个茶叶蛋。摊贩用报纸包着。
他掏出烟叶袋和报纸条,卷了一根细细长长的旱烟。
郑寅生刚学会抽旱烟,卷烟的技术还不过关。
人家卷的烟棒又粗又紧实,像买来的盒装香烟一样。既来劲又耐抽。
他卷不壮,烟叶稀疏松散,抽两口就灭了。抽一枝得划四五根火柴。
郑寅生一边不停地划火柴抽烟,一边沿着餐车的窗子往回走。
看见餐车上基本全是穿铁路制服的。边吃边说笑,热闹非凡。
慢车挂的卧铺车厢少,稍微官大一点的公职人员都坐特快,至少坐普快。
慢车的餐车上,主要给列车员供餐。当然也有其他的铁路人员。
抽完烟,郑寅生上了车厢。
他突然不觉得饿了。把报纸包的大饼和茶叶蛋放到小桌上。闭目休息。
两年前,他想辞职回乡,很多人好心劝留。
侯天才最不想让他回去。
苦口婆心地劝阻。
“兄弟,咱俩饿得一起跑出来,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铁路上的人天南海北,都不好打交道。咱俩在一起能相互照应。”
“你胆量大,比较刚强。我胆小怕事,人也弱瓤。你走了,受人家欺负了,谁帮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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