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5(2 / 2)

因为,她不在乎。她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事,不在乎任何后果,更不会在乎这天下的宝座由谁来坐。

可他还是想赌一把,赌她的恻隐之心,赌她对昭惠皇后的追忆。

“江正,我知道你心里的痛,也明白国主的所作所为从一个丈夫的角度的确是错得厉害。可是,昭惠皇后已薨,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而这天下的百姓还活着,他们想好好地活下去。”

他显然对自己的说辞信心不足,手里握着两只茶杯,他一个恍惚,将从她手里接过的那杯茶送到了自己嘴边。

茶浸染着她的红唇的气息送入他的口中,他惊觉心境已然乱了,大乱了。

“你想跟我说,为了国家社稷,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请我放手?!”她甩开过于宽大的僧袍宽袖回望着他,唇间依旧不改的是她的笑容。

“你知道昭惠皇后向来仁爱,她是那样贤德温……”

“不要跟我说,姐姐如何如何仁厚,也不要试图说服我学习她的胸襟。”

她走近他,一步一步走向他,她的脸近到就在他的鼻翼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身体中散发出的独有的气息。她让他感到紧张,一种手足无措的紧张。

显然,她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并且很享受这样的结果。

“我从来就不如姐姐,我没有她那么美好的心境,我只代表着她生命中没有的黑暗。”她笑得邪恶,美得致命。

“韩醉年,你认为是你聪明还是令尊更智慧?”

又来了,这个问题她似乎已经问过他一次。

韩醉年自成年起就厌恶别人拿他和父亲做比较,无论谁更优秀,剩下的那人都是韩家的败笔——何况,她的言语分明讽刺他出于下风。

“你了解我父亲素日的习性,你不该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认为你比令尊大人更有才华,是吗?”

“至少我比他更勇于承担大任。”她的睫毛在他的鼻子底下一扇一扇的,他看得心猿意马,有点找不着北了。

江正装作没发现他呼吸急促,继续紧贴着他的身子说话,“令尊大人年少时曾放下豪言壮语,说一朝为相,将带领南唐统一中原。为何他自而立之年起便每日纵情声色?你问过他吗?”

她的身子贴得他更紧了,她的唇擦过他的脸颊,韩醉年屏住呼吸,他甚至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等待着……

“你拿错了茶杯。”

她的手蓦然间从他的十指中夺下她的杯子,她柔软的身躯转瞬间跳开,他睁开双眼时她已站在距离他十步之外,韩醉年几乎要以为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只是他的鼻息间仍弥漫着她的味道,甜美到让人可以甘心去死的味道。

“去问问令尊大人吧!问问他如何去忘记年少时的豪情壮志,我想你很快就会需要。”

她抽身欲走,留给他宽大的白色背影。她当着他的面将剩下的雾里青倒入禅房外的花圃内,一切好似从未存在过,一如她的美艳。

“他是个好君主,他仁爱、宽厚、中正,南唐的百姓这些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比起北宋的年年征战好太多了。”

“你真这么以为?”

江正将茶杯放到手心里,圈紧,“明着告诉你吧!你的父亲是这天下间难得的智者。国家大势向来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早已看出这世间的玄机,也许国主的确仁慈,但他的能力不足以统一中原。南唐早晚是大宋的,你的父亲自认无力逆天,惟有沉醉酒色。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历史的笑柄,更不想自己唯一的儿子在南唐被大宋攻陷后,因为他父亲是丞相而落得或杀或囚禁终身的悲惨命运——他爱你,以远胜过一个父亲的智慧在爱着你。”

“如果他有那番志气,我宁可死在赵匡胤的手上。”他执拗地认为父亲不过是怕死或害怕失败罢了。

江正摸出蒲团下的佛珠,将它一圈圈地套在手腕间,她的脸上再无笑意,“给你两条路,韩醉年,或者帮你的国主,试图揭穿我的身份;或者冷眼看着,什么也别管。”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唐被灭而无动于衷。”

“那么,从这一刻起,我们——成为敌人。”她扬起手,只听“咣”的一声,那件五彩茶具粉身碎骨。

望着地上已碎的茶具,韩醉年知道一切已是覆水难收,仅着单衣的他立于寒风之中,放眼望去,前途渺茫。

“我不想的,你知道。”

“可你选择了。”她又笑开了,像个孩子那样单纯,“不过佛祖可以提前预示你的结局,你会输,会输给一个叫江正的小女子,只因你要守护的那位国主宁可相信大宋的奸细,也不会相信忠诚的臣子。”

只因,他只会选择相信他想相信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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