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痛打黄三6(1 / 2)

老胡匆匆赶来的时候,广胜正歪躺在花坛沿上,似乎是睡着了。

老胡推推广胜,黄着脸说:“刚才我看见几个混子在打架,大刀片子都用上了,满地都是血,跟他妈到了旧社会上海滩似的!”

广胜站起来伸个懒腰,搂着老胡的肩膀往外走:“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去吧,跟咱哥们儿没有关系。”

老胡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谁说跟你有关系了……广胜,我怎么看见那里面有几个以前跟着你玩的小子呢?”

广胜嗯嗯着,招手打车:“我把他们全‘休’了。昨天有个小子还想给我当跟班的,让我给踹了一脚。哈,老子‘从良’啦。”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广胜摸出手机,老七在里面嘿嘿:“胜哥,刚才我去派出所办事儿,看见健平了。”

健平被警察抓了?广胜吃了一惊:“不会吧,他做不了大事的。”

老七一惊一乍地说:“这事儿还小?丢包,让人家捡起来,然后他再骗人家说要平分……算了,这事儿你是知道的。我看见他一身泥,蹲在门口……”广胜摇摇手不让他说了,让老胡在那儿等着,摇晃着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心中念叨,我得想办法保他出来,那不是个坏孩子。

在路上站了一会儿,出租车一辆一辆匆匆而过,总也拦不住,广胜等不及了,撒腿就跑,眼前全是雨雾。

小的时候,广胜经常在这样的天气里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里去。有一年,广胜在外面跑饿了,央求爷爷带他去饭店吃有着橙黄色嘎渣的炉包。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广胜被爷爷老树根似的手拖拉着,一路小跑往饭店的方向赶。路上的毛毛雨越走越厚,爷爷的秃头上结了毛茸茸的一层露水。爷爷在饭店门口一块雨淋不到的地方蹲下了,他把广胜横在他的膝盖上,指着里面腾腾的雾气说,吃吧孩子,别吃多了,最多十个啊……广胜躺在广胜爷爷的膝盖上,吞着口水想象自己坐在里面吃那些橙黄色泛着油光的炉包。后来广胜跑开了,丢下爷爷,一个人跑。广胜跑到海边的那条盐沟边,蹲在那里看水里的小鱼和小虾。雨下大了,雨点砸在盐沟里,发出“噗噗”的声音,一个一个小泡儿在水面上冒。当雨大得听不见那些噗噗声,也看不清那些泡儿的时候,广胜沿着盐沟边,数着脚步往家走,最后在别人家的门口抱着膝盖睡着了……小时候的广胜很羸弱,经常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最后只好问着路回家。

广胜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雨下大了,风扫起雨线,飞刀似的到处乱甩。

在门口稳定了一下情绪,广胜迈步走了进去。

一个身材高大,腋下夹着一只公文包的警察拦住了广胜,广胜猛一抬头——金林!

金林冷冷地盯着广胜看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指头戳广胜的胸口:“我很不希望在这样的单位看到你。”

广胜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低着头嗫嚅:“我是来看看健平的,听说你们抓了他……你们没抓错人吧?他很老实的。”

金林抽回手,眉头皱得像一座小山:“老实人我们是不会抓的。”

广胜吸一口气,絮絮叨叨地跟金林解释健平做的那些事儿,说健平是因为自己的母亲生病,没钱住院,情急之下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强调他是一时糊涂,这才犯的错,希望金林能够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金林等他把话说完,沉声道:“无论什么理由,做了违法的事情都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去了拘留所,不多,治安拘留三天。”说完,盯着广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过多地接触这些目无法纪的人,你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历史,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其实你已经有了振作起来的勇气,关键是看你能否真正做到与以前的道路彻底决裂!不要自暴自弃,要相信政府,相信前方的道路是光明的……”缓一口气,继续说,“现在我们正在调查关凯和常青的一些违法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去接触他们,这样对你今后的生活很不利。如果你掌握他们的一些事情,也可以跟我汇报……”

广胜的胸口忽然就堵得厉害,像是吞了无数只苍蝇:“我很长时间不跟他们接触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金林从广胜的脸上移开了目光:“我相信你。听好了,这几天就去海岸广告公司上班,沉下心来,好好做人。”

广胜还想替健平求情,一想,健平已经去了拘留所,没辙了,转身往外走:“明天我就去报到。”

金林在后面大声喊:“广胜,记住这一点,Lang子回头金不换!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要相信政府,相信你自己!”

重新回到老胡站立的地方,广胜跑得大汗淋漓,就像刚从澡堂里出来似的。

俄罗斯大酒店离这里很近,三分钟就到了。下车前,广胜吐一口气,冲老胡眨巴了两下眼:“这边可以享受异国情调。”

老胡捏着嗓子嘿嘿:“我知道,我知道……全他妈猫眼儿,真来劲。”

下车,广胜捏一下拳头,摇晃过马路,大大咧咧地冲站在酒店门口的一位俄罗斯小姐嚷了一嗓子:“哈拉少!”

长着一对猫眼的小姐笑眯眯地拉开了酒店的玻璃门。猫眼小姐的屁股露了一大半,肉色雪白。

老胡跟上来,反手捏了一把小姐硬邦邦的屁股:“娜达莎,克拉西为,杰我斯嘎。”

“胡里干,胡里干!”娜达莎双手叉腰,冲老胡使劲地瞪眼。

“哈哈,你惹上国际官司了。”广胜扭头朝老胡撇了一下嘴巴。

“不管她,**子就这样,”老胡伸手摘下广胜的墨镜,一怔,“呦,熊猫!又挂彩了这是?”

广胜劈手夺回了墨镜:“这事儿你少声张……哥哥让一个孩子给砸了,晦气。”

老胡冲吧台上的一个胖子打了个响指,转身问:“谁这么大胆,活够了?”

广胜踢了他的屁股一脚:“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这事儿已经办好了。”

“你没有办不好的事情,”老胡哼道,“天塌下来你也会说没事儿的。”老胡本名叫朱胜利,是广胜以前的同事,广胜蹲监狱的时候他回了东北老家,在黑河那儿搞边贸,钱没挣到几个,反倒差点儿赔了个倾家荡产。回来以后整天嘟囔老天杀人不眨眼,一时间很是潦倒。广胜喜欢他整天晕晕忽忽仿佛看破红尘的样子,没事儿老是找他喝酒。喝多了以后,朱胜利就跟他吹嘘俄罗斯娘们儿的腰下蛮力,吹得广胜一愣一愣的。他说话时,使用频率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胡里干”,即流氓的意思。广胜毫不客气,直接把这个很男性的词送给他当了外号。

吧台里的胖子动作迅速地转了出来,嘴巴张得气死河马:“呦,二位兄弟!好久没见你们了,快请进。”

朱胜利哼了一声:“真没样子,这么大个老板亲自站吧台。”

广胜把眼镜重新戴上,冲胖子点了点头:“破鞋,找两个新小姐陪我。”

“真要命,又喊我的外号……”胖子嘟囔一句,边往里让着二人边讪讪地说,“没问题啊广胜,呆会儿我亲自去给你们安排,”哈着腰推开旁边一个房间的门,“差点儿没单间了呢。哥儿俩先坐坐。要不二位先去看看菜?”

朱胜利一屁股坐在厚墩墩的沙发上,上下墩了两下:“嘿,真软和!老杜,没看是谁请客?胜哥请客什么时候还管菜不菜的?”转头问广胜,“还是老规矩?”广胜“唔“了一声,调过头去看挂在墙上的几副油画,边嘬牙花子边点头:“不错,列宾的。”

老杜用肩膀扛了扛广胜:“不是列宾的,罗巴诺夫,赝品。”

广胜的脸红了一下:“哦哦,花眼了……破鞋你行啊,在学校学的这点玩意儿还没忘。”

老杜“嘿嘿”地笑:“见笑,见笑……广胜,你们俩先聊着,我先出去安排菜。”

走到门口,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小姐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老杜大声嚷:“让他结帐!再签字,他走不了。”

广胜觉得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这里面可能有两层意思:胜哥在这里,我看他敢不结帐;广胜,这次你也别签字了。

娘的,拿我当什么人了?老子早就不混社会了。

老杜名叫杜哲友,比广胜大两岁。大学的时候,跟广胜同班。人不错,就是喜欢沾点儿小便宜,经常因为借了别人的饭票不还而被别人满校园追着骂。老杜也不上火,紧着屁股打哈哈,有时候被人骂急了,他就脱下鞋,抖出一阵臭味:“把这个拿去卖了,算我还帐。”于是他就有了一个商业巨头的外号——中华鞋王,一般广胜都叫他卖鞋的,叫常了觉得别嘴,干脆叫了破鞋这个香艳的名字。这小子混得不赖,不卖鞋,改卖饭了,顺便还兼着贩卖点儿“人肉”……不管咋说,人家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了,还是跟国际挂钩的老板,广胜悻悻地笑了。

朱胜利扔给广胜一根烟,纳闷地问:“又想起什么来了?笑起来像个‘木逼’。”

广胜还在笑:“呵,我在想老杜的往事呢……老杜是个人物。”

朱胜利也笑了:“听说你跟老杜是同学?那你还整天‘滚’(白吃白喝)人家?”

“这叫滚吗?没我在这里给他撑着架子,这个破店早让小哥们给他‘造’瘫了,连毛儿都剩不下一根,”广胜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这小子也挺不容易的,听说这里一年的承包费就得八十万多呢……应该‘滚’,这叫吃大户呢。哈,不滚他滚谁?滚你?你穷得尿血了都。”

“达瓦里西,达斯卫达捏!”门开了,一位双眼放着蓝色闪电的俄罗斯姑娘站在门口冲里面嚷。

“二位,真对不起,就这一个了,凑合着一起坐坐吧。”老杜站在门口,摸着后脖颈,冲广胜歉疚地笑道。

“行,让她陪着喝点儿就行,忙你的去。”广胜起身拉开包,扔给他一沓钱,把手一挥,“顺便把以前的帐也结了。”

老杜接过广胜丢过来的那沓钞票,掰两下,忽地红了脸:“不急。”

广胜挥手:“叫你拿你就拿着,我总不能老欠你的吧?”

老杜不走,红着脸说:“我不是那意思……”

广胜拉那位电眼**子坐在自己的腿上,冲老杜晃了晃指头:“那你是什么意思?省省吧,谁不知道你拿着分钱比命还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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