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后日谈9（2 / 2）

“小天聋，又调皮啦？”好巧不巧苏念白正好走出。</p>

“念、念白姐，啊哈哈，你听我解释……”</p>

“不听。”苏念白捏起月鸣脸颊上的肉，“快让姐姐捏捏。”</p>

啪！</p>

响声清脆。</p>

“疼疼疼，念白姐我再也不敢啦。”月鸣一溜烟跑开，反头做了个鬼脸，“略略略，下次可不会被你给逮着啦。”</p>

·</p>

小鬼头太能跑，追了半天追不上，再闹下去就要动真功夫了。</p>

苏念白只好停下，叉腰叹气，看着月鸣得意地跑开。</p>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苏念白看向跟在身后乖巧的月啼，摸了摸她的头，月啼你可不要学你姐姐。”</p>

“装备用得还好吗，需不需要更换？”周简倒是笑得轻松，眼神瞥过两小只，耳坠与面罩，是神盟提供的助听与发声的装置，“希望神盟和涂山以后的合作，也能这般顺利。”</p>

一不小心玩太过，把月啼的头发揉成了鸡窝。</p>

·</p>

“不聊这个。”苏念白说。</p>

“稍微有点任性了啊，”周简似叹非叹，“对了，有一件关于洛云图的事。”</p>

苏念白抬起头来。</p>

“忘仙的那个计划选定了他。”</p>

“我家洛云图只是个局外人，为什么要牵扯到他。”</p>

“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你了解洛云图，他……会这么选。”</p>

两人沉默。</p>

周简砸了砸手中不离身的书简，“时间不早了，白姬大人请回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难远送。”</p>

·</p>

晨曦市，神盟总部。</p>

坟茔。</p>

“老大以前说，在神盟刚创立那会，每有同伴死去，这里都会多一块墓碑。但没多久，这里就装不下了，我们死了太多同伴，那时几乎每天都在死人。”</p>

少年的声音尽显疲惫，还有哭尽了的悲伤，盖因如此才会这般平淡。</p>

“后来，我们改成了种花……大概是周夫子的主意，种金色的花。”</p>

“我们把花种下，生长、开花、枯萎，留下金色的琼浆，给后继者留的。”</p>

“听他们说夏天的时候，晨曦花会开遍这片山坡。队长，啊、不，应该叫老大，多好啊~死了之后连队长的职责都不用管了，以前你总是一个人来这，嘿嘿，以后就换我啦。”</p>

“真好啊！我也可以看到那片山坡吗？金色的。”</p>

“放心吧老大，我没和嫂子说实话，都按你说的讲了，除非那姓钟的劳什子连遗愿都不照传。”</p>

“……”</p>

“老大，动画片里的不都是骗人的吗，哪有人会为了别人自己去送死啊……可……可你为什么偏要送死啊，你不是说打不过的就跑吗！”</p>

万夏的声音嘶哑，一时间泪水再次涌出。</p>

万夏连忙抹开眼泪，“抱歉啊老大，又让你看笑话啦……时候，不早了。”</p>

·</p>

男人背倚着围栏，站在公墓门口等待，手中是还没喝完的快乐水。</p>

“出来的挺早，还以为你会更磨蹭点的。”</p>

神盟盟主，天阶巅峰，负罪的英桀，凡世的君王，叶明。</p>

“来，嚯阔落。”</p>

叶明歪头看向面色阴沉的万夏。</p>

叶明无奈叹了声气，怎么就没有人明白碳酸饮料的快乐呢。</p>

“紫竹市空出一位司罪，正好你境界合适，我也懒得从别的地方调人，干脆就你上好了。”</p>

“告诉我！叶明。”万夏咬牙嘶吼，“为什么王徒必须死。”</p>

叶明好像没把这当什么正经事，又撮了口快乐水。</p>

“纷争云云，无非驱名逐利，什么善恶对错是非黑白，不过是世人找的借口，你生我死，战争就是这么纯粹。”</p>

叶明说着，似乎来了兴致，那就再展开讲讲呗，叶盟主的心理辅导课堂开课啦。</p>

“棋子如何，不在乎他怎么想，而是在于他站在什么位置，困敌就要杀，陷阵就会死。”</p>

“这场倾天之战，注定需要一人以血为祭。他可以是那钟源，也可以是你们在场中的任何一个，这是王徒他自己的选择。”</p>

叶明用着完全不着边际的散漫的语气说着更不搭边的王道台词。</p>

“你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好，你只需要记住你的命是他换来的，王徒……是一位英雄。”</p>

说完叶明莫名地感到些许惆怅，好像有什么东西让快乐水不香了。</p>

没有人知道，其实最想血战到死的，是叶明自己啊。</p>

他欠这座坟茔里的人太多太多了。</p>

但现在，他必须去做那些他们没能实现的那些，为了自己的誓言，他一次次地从死亡中爬起，像一只执着的恶鬼。</p>

“我曾许诺，我们会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到那时，天光遍地……”</p>

「天下神盟」。</p>

·</p>

周简调试着通讯设备，在通话连上时面前弹出了一个全息框，上面是不断跳动的声频图。</p>

“叶明，”周简直呼其名，用着冰冷的语气，兴师问罪，“我觉得你必须好好和我交代一下风汐市的事。”</p>

“啊哈哈……我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你要相信我啊，周简。”叶明也不知该把哪根弦搭错能把周简糊弄过去。</p>

周简似乎有些恼火，“玩闹？在你看来这只是玩闹！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弟兄吗，你知道你的做法牵扯到了多少无辜的人人吗！啊！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只要我在，明明这一切都可以避免，只要……我在。”</p>

沉默，</p>

长久的沉默。</p>

沉默是逃避最好的方法，因为我们对答案心知肚明。</p>

因为我们还想挽回两人间那微妙的平衡。</p>

“回答我，叶明。”</p>

仿佛是在宣告，必须将缄默打破。</p>

叶明明白无论如何周简都不会轻易放过，如是卸下伪装，“周简，我知道你很生气。但很多时候，我们没得选……时间不多了，但我不能让你或者他们弄脏手，所以必须我来……无论你再如何厌恶我。”</p>

“你究竟还在坚持什么，”周简用着近乎恳求的语气，“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愿意放下吗？”</p>

“如果我放下！”叶明咆哮着打断了周简，“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下面的兄弟们……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p>

沉默，</p>

更久的沉默。</p>

但只是因为无话可说。</p>

“周简，你以前是理解我的。”</p>

“但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还是当初的你吗。”周简的神情带着一丝怜叹。</p>

“那代表，我的路就要到终点了，”叶明说着，带着惋惜，“我不一直都在吗，就算那天面目全非，我也还是那个喝着肥宅快乐水大呼痛快的废宅。”</p>

“呵。”周简被逗笑了，“你呀，总是这么耍赖，让我恨不起来……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提前告诉我，行吗？”</p>

“收到！副盟主大人，神盟的一切就全仰仗您啦。”神盟盟主如是说。</p>

周简仿佛能隔着通讯看见叶明那贱气的笑脸。</p>

神盟盟主叶明，最大的愿望是混吃等死，以前是。</p>

一枚一天不喝可乐就会死的废柴青年，目前天阶巅峰。</p>

通讯结束，周简无奈叹气，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偌大的势力都得他来打理，而自己还得不停地帮叶明善后……甚至，要为此染黑双手。</p>

真是个过分的朋友啊，随即周简自嘲地笑着。</p>

笑容极美，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的性别，那是超脱性别，超脱认知的美貌。</p>

就是这么一个人才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发问，“这到底是男是女？”</p>

五分书香、三分憔悴、一分神秘，剩下一分留作空白，让人心驰神往。</p>

在阳光的晕染下，她美的，不可方物。</p>

·</p>

切断通讯，这个名为叶明男人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抬头看向眼前之人，神情只有冷漠。</p>

那人说：“超越人知，超越人智，在彼端一无所有。”</p>

“旧疏问候了，神盟盟主。”</p>

叶明嘴角勾起，显出傲慢与嘲笑，此刻的他更像君王，“所以，你背叛元初，是吗？忘仙十二。”</p>

“叶明，这应该是我们第三次会面了，我，只不过是走了一条，不同的道路。”</p>

叶明冷笑，“希望在你那条路的终点，我们，不是敌人。”</p>

“呵呵，你果然和传闻中的不同，比起旁人口中的形象，你更像数据推演出来的那样、冷酷，冷酷到能被称为人王。</p>

你应该明白，叶明，你应该明白的，忘仙所想要，从来不是虚假的存续。”</p>

叶明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看见他身上那污浊的黑色，转身离去，“除了杀死混沌天道，我们别无它路，忘仙十二，这不是玩笑话，如果你最终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我绝对会撕碎你，无论付出多少。”</p>

“那就祝我好运吧，后辈。”</p>

·</p>

·</p>

两个月后。</p>

风汐邻市，古华市。</p>

洛云图从昏迷中醒来，最后的记忆很乱，零零碎碎分成了三块。</p>

第一块是关于魔化妖灵和神盟的，</p>

第二块是和忘仙十二的战斗，</p>

第三块是和一个少年模样的人对话。</p>

随后理清了记忆，它们合成了一块，洛云图瞬间回过神来，打量着四周。</p>

“门在那。”</p>

洛云图询问望去，那是个熟人、又称不上太熟。</p>

幽兰影。</p>

“你救了我？”</p>

“没那能耐。”干脆利落，板上钉钉，永不多说两句，这性格是幽兰没错了。</p>

洛云图大概明白了被救的过程。</p>

洛云图摸了摸脖子，密密麻麻的针孔就像筛子，看样子自己睡了很久呢，“总之还是得谢谢你把我从废墟里拉了回来，以及这些天的照顾。”</p>

被那戴风铃耳坠的少年救了之后大概就是她把自己捞出来的吧，如果没有每天注射营养液的话，即使能活下来，估计现在他也还躺大街上凉透了呢。</p>

“谢炎牙吧，他拖的你。”</p>

“嗯，“洛云图也不多废话，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推门而出，“替我和炎牙问声好。”</p>

门被关上洛云图凭空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小巷里，回过头一看，自黑暗的虚空中打开的一扇应该被称为「门」的东西，在洛云图出来的转瞬间那道方正的空间裂缝闭合。</p>

洛云图看向城中的阳光，往前走了二十三步，走出了幽暗。</p>

惊若身死，或有看淡。</p>

恍惚间，似有某些罪责赎还，身经百骸前所未有的舒畅。</p>

洛云图终于做到了书中那句“身筋百脉通，半步入神明。”</p>

在战斗中的一次次灵力冲击下窍穴连同一切经脉通路一同被击碎，原本应纯乎是个废人了的伤势，却在不可名状的奇迹下维持住了生命。</p>

「将行绝处，以证长生。」</p>

就像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一座施工到一半的高楼直接推倒重建。</p>

“我入半神了。”</p>

洛云图平淡地说，像是在说，我已经吃过饭了。</p>

·</p>

洛云图关上终端机，望向远处传来的轰鸣的引擎声。</p>

一辆摩托疾驰而来，急刹甩尾，不近不远，刚好停在洛云图面前。</p>

金发在狂风中飞舞，如同刹那间的回眸看见断崖上截断的瀑布。</p>

“好久不见，阿苏。”</p>

“这两个月你死哪去了？”苏赤染十分火大的开口，尤其是在洛云图在风汐市刚好没来消息之后。</p>

洛云图比量了下身高，嗯、没长呢。</p>

啪。</p>

一巴掌拍得响亮。</p>

涂山少族长，苏赤染，天神高阶。</p>

身高一米四……</p>

苏赤染满不在意地说：“你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呢，看来状态不差。”</p>

洛云图选择性忽视了自己脸上发烫的巴掌印，看着像个初中生，力道是一点都不少啊。</p>

“所以呢，那个钟源救了你之后就没了？没再来找过你。”</p>

“就目前来说，是的，毕竟恢复伤势用了太久。”</p>

“你自己决定就好，可别后悔，这次打算回涂山吗。”</p>

“……你什么时候继位？”</p>

“说不清，没个准头，最近一直在往外头跑。”</p>

洛云图摇了摇头，那终究不属于自己，自己属于别的地方，也不想再成为苏赤染的负担，或者说他会想做些涂山更实际的，而这些在涂山里是做不到的。</p>

“我打算回家一趟。”洛云图轻松地说，做出了明天的打算，就像做完了一直以来堆积的一切。</p>

随后，风在空气中泛起涟漪，激荡起微风的潮汐，起、落，扬起青丝徐徐。</p>

“你决定了，”苏赤染郑重其事，“不过算起来也确实是时候了，如果碰着麻烦事，记得到涂山托个口信。”</p>

洛云图应了一声，扭头看向苏赤染那张清秀的面容，想起曾经年少时还说过，“如果你是女孩子就好了，那样我一定把你拐了。”</p>

洛云图不经意间这么说，一瞬惊愕，才发觉说错话了。</p>

可来不及啦，苏赤染一脚把他踹翻。</p>

“看来你想起的事不止一星半点啊，但愿对你来说是好事，我还有任务，就不送了。”</p>

苏赤染愤愤地把洛云图赶走。</p>

洛云图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还是从前。</p>

但我已不是「我」。</p>

是此时彼刻之「我」。</p>

是从未存在，也无从存在的，虚构的「未来」之我。</p>

盖因拾起了未来，所以同时找回了过去。</p>

现在，我该去那做个了结了。</p>

去那个家、去那个冬藏，让那场持续了五十年的暴雪终结，让那个停驻在十八岁的那场夜里的执念释怀。</p>

我们，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过去。</p>

·</p>

风汐市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