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后日谈9（1 / 2）

几日后，风汐废墟。</p>

一座城市的毁灭，对某些人来说是灾难。</p>

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机会。</p>

城市的重建、灾民的安抚、势力的重新划分。</p>

势力、威望、利益，对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来说，是幸灾乐祸，更是垂涎三尺。</p>

涂山便是其中之一。</p>

以涂山长老苏念白为代表的谈判团正在赶往风汐，只是……比起谈判，这更像是一纸通牒。</p>

我来了，归我了。没得商量。</p>

就这么简单蛮横，这就是涂山，</p>

数只狐妖身化巨型奔走，如雷霆借道。</p>

苏念白坐在一只红狐负起的辇座上，翻过手中的书页，毛茸茸的白耳跳了跳。</p>

此时此刻，涂山抵达风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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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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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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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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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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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别紧张，只是正常的信息核查。”</p>

对面那人和颜悦色，但浮生仍安不下心，眉头微皱。</p>

曜用笔杆敲击着手中是文件，草草地在所有项目后的方框上打钩，最后随意地写了点批注，将其扔开。</p>

“我知道，经历这种事，任谁经历过都免不了害怕……恐惧。”</p>

“放心，我是专门负责这个的，我是说心理安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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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p>

“我并不是在害怕。”</p>

“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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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您所经历的一切，浮生，我们深感抱歉。”</p>

“请看看这个。”</p>

曜将手旁的另一份文件递给浮生。</p>

“这是我们忘仙给出的赔偿，我们将给出一笔可观补偿金，除此之外我们还会为您安排新的工作和住处，在这些落实之前，我们会负责您的食宿。另外，我们了解到您的父亲、陈寿南先生，处于住院状态，在确认您没有其他亲朋后，我们酌情又追加了您父亲的医疗资源和费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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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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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意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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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p>

“这也太、太，太多了吧。”</p>

浮生接过文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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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点也不多。”</p>

“这笔钱，可以买下一副全套的义体，也足够在龙门市买下一套普通的房间，如果你想，把它存起来，只要不肆意挥霍，即使不再工作，也能安稳地度过一生。”</p>

“但……有些伤痛是无法抹平的。”</p>

“如果你没有这些救助，那你现在的处境就是父亲在病房无人照顾，莫名的没了住处，街道、公司、商店，你所熟悉的事物和整个城市都消失毁灭了，</p>

“其实，以前的我和你一样是个普通人，我亲眼目睹了仙人的力量，亲眼目睹了……家园的毁灭。”</p>

“我们大不了换个地方再生活，但也许哪天，它们又会消失，无缘无故。”</p>

“我不希望你们也会成为当时的我。”</p>

“收下吧，它属于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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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浮生看向手旁的笔，犹豫再三。</p>

“……”</p>

“抱歉，我不能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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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告诉我为什么吗？”</p>

曜反而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有限度的好奇。</p>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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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p>

“我只是觉得，我什么也没做，这笔钱不该归我，它应该被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p>

浮生呼吸平复心情，但还是不由得紧张，但她想说、哪怕是硬憋出来也要往下说，好像不说出来自己一定就会立刻反悔。</p>

“城市的重建，死者的安葬……他们，比我更需要这些……请您把这些收回去吧！”</p>

好奇怪，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但就是想这么做，即使只是无聊的善意泛滥。</p>

“而且……我不觉得自己将会活在阴影中，相反，正因这份活着的幸运，我们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与沉重。”</p>

“我们会替那些死去的人，走向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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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盯着浮生的眼睛，一开始她是可怜的，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但她不接受施舍，不接受由他人的死亡换来的给予。</p>

没错，一百六十八万的赔偿金，代表着每一个在这场灾难中失去的无辜生命。</p>

唯独这点，她不想要，就像一个倔强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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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轻轻一笑，“我了解了。”</p>

曜靠在门旁，视线回到浮生身上，“忘仙会尊重你的决定，但你现在这样，恐怕连维持生计都难吧。”</p>

浮生在这之前了解到了自己的情况，左眼完全失明，双腿失去知觉。</p>

相当糟糕呢，或者说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p>

浮生挠了挠头，搜肠刮肚地找着说辞。</p>

知道对方为难，曜的脸上又扬起了那种姐姐关爱妹妹般温柔的笑容，或者是……对猫狗之类的……那种关爱……“我有一个提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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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汐市。</p>

几片飞羽随风而至，在窗台汇集，周简借着术法从飞羽中遁出。</p>

早些时间还在学堂的神盟副盟主瞬间来到风汐。</p>

一羽可游四方，那更多的飞羽又在去往何方呢？</p>

“进来吧。”</p>

得到了应许，房间外的人推门而入。</p>

进来的是邱铁，一头狮子鬓毛般的造型显得威严十足。</p>

他是唯一没有参加当日一战的司罪，也是神盟现在唯一没有任何损伤的司罪。</p>

“大人。”邱铁抱拳行礼。</p>

“你的报告我看过了，说说看，你觉得那晚困住你的人来自哪里。”周简翻开随身的书简，显得对邱铁的毫无敬意。</p>

“属下不知，如此大事，属下却犯了这样的错误，属下罪该万死，还请大人责罚。”</p>

邱铁清楚自己面前站着这个文弱书生的是谁</p>

关于周简的绯闻无数，没人知道他的性别，有时他有男子的英气，有时又看着像落凡的仙女，因而诞生了许多离奇荒诞的猜测，甚至包括周简与盟主叶明之间暧昧的关系。</p>

但神盟里没有人会嚼他舌根。</p>

毕竟就是这样一个憔悴夫子病美人，独自将神盟撑了起来。</p>

对于周简，神盟的人只有敬畏。</p>

邱铁性子耿直，可自己镇守的城市毁灭时，自己却受困于它处，对他而言，这是莫大的过失。</p>

“无妨，当时那种情况，即使你在场也只是平添伤亡罢了，现在神盟势弱，当务之急是保存战力、养精蓄锐。”</p>

周简的视线依旧没在邱铁身上，空气中透着异样的沉默。</p>

还是在意那个第四方吧。</p>

除去神盟忘仙和那个来自方舟的钟源，还有谁掺和在了里面。</p>

……</p>

洛云图，他当时为什么会在那……</p>

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把他引来了。</p>

回过神来，周简这才发声。</p>

“不过，有罪当罚，就将你调去烬城吧。”</p>

邱铁单膝跪地，“邱铁听配调遣。”</p>

“涂山的人到了，也好，你陪我去见见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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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小狐妖站在门口，双手环胸，手指不停敲击胳膊，显得相当不耐烦。</p>

邱铁戴着墨镜，不怒自威，人外人来看，这场景不会是涂山随行在和神盟司罪叫板，只会是两小孩想去会议室了玩闹被保安拦下。</p>

眼前这两小只可不是什么省心的货色。</p>

涂山长老，苏念白，算无遗策，元初十一位天神巅峰之一，和她打过交道的无不敬称一声「天衍白姬」。</p>

而作为她的近侍亲从，月鸣月啼两姐妹便是她的手，以此执掌天下棋。</p>

取文曲之意，姐妹两人并称为「天聋地哑司命星」。</p>

虽是双胞胎，但两人其实不难辨认。</p>

热情似火爆脾气，戴着黑晶耳坠的，便是「天聋」月鸣。</p>

沉默寡言冷冰冰，戴着罗刹面罩的，便是「地哑」月啼。</p>

月鸣：“放我进去！”</p>

“大人吩咐了，会议期间，”邱铁低头俯视着两小只，“任何人不得入内。”</p>

月鸣阴阳怪气地怼回去：“呵，大块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死脑筋啊，谁知道你们神盟有没有在里头布置什么陷阱，现在不让我们进去有何居心！”</p>

邱铁面不改威严，冷冷地说：“单独面谈是双方都同意的方案，你现在的行为，是代表苏念白、还是整个涂山。”</p>

“哟！不服，来打一架啊。”</p>

“哼。”邱铁没有理她那小孩子家家的玩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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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苏念白和周简。</p>

“涂山愿意参与风汐的重建，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这里毕竟是神盟的地界，让步太多总会有失脸面，二当家不会不懂……吃相不要太难看的道理。”</p>

苏念白嘴上挂着不失礼貌的笑容，这副笑容近乎成为了她的招牌，苏念白给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笑着的，一直是笑着的，仿佛她没有所谓的哀惧怒愁。</p>

“周大人既已应允让步，又不肯将主导权交于涂山，不也是为了威望，连脸面都不顾了吗？”苏念白轻佻的嘲讽回去，“大人不妨看看这个”</p>

周简没有接过苏念白递来的磁卡，意味深长地说：“关于这个，我想这不该成为我们之间合作的障碍，相反，这才是……我们今天的正题。”</p>

“哦？”苏念白一时没看出这番意味不明的话中找出他的意图。</p>

理出对方的每一个词句、动作、微表情，抽丝剥茧，试图找出周简话中意图。</p>

他想要什么，又是什么使他气定神闲？</p>

没有答案，唯一合理的是无法去相信的——他在虚张声势？</p>

绝无可能……</p>

忽然间，一缕思绪游走，苏念白做了一个推测，一个无比接近真相又与合乎逻辑背道而驰的推测。</p>

在想到了那个可能时，苏念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震惊，但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拾起笑容，却压不下话中的冰冷：“周二当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p>

“我不过一小卒，若不孤注一掷，何以博得天机一线。”</p>

人可千八百算，可天只一算，身为蝼蚁，唯有孤注一掷。</p>

这便是周简，「臣下无双」的周简。</p>

周简别开两份协议，“蓝色这份，是你最初想要的，由涂山全权处理风汐的方案。”</p>

周简又敲了敲另一份协议，红色的，上面放着一剂血清和一张印有神盟标志的磁卡，多美的红色啊，妖异又充满诱惑。</p>

“红色这份，只需要涂山做出一些让步，就会打开另一种可能。”</p>

“魔化妖灵……不，我更喜欢称它为，「登神之路」。”</p>

周简拉开会议室的门，驻足许久，“白姬大人……您也许会说我疯了，但其实，你也早疯了，不是吗？疯了几千年了，在夜空有了第一颗星时，我们就都疯了……”</p>

希望您，还有舍命的勇气。</p>

周简离去，苏念白只是冷笑着看着门外的白光，毫不在意地掰碎了自己最初带来的那张纯白的磁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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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铁依旧守在门口，里头的争执声消失，重归安静，大概会议也快结束了吧。</p>

但月鸣和邱铁的拌嘴还在继续，当然，只是月鸣单方面的垃圾话轰炸。</p>

“你搁这当门神、还是丧门星呐！能不能闪边儿去，碍着我眼了！”</p>

巴拉巴拉巴拉……</p>

邱铁对她充耳不闻，本着恪尽职守的原则，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那。</p>

“咳咳！”</p>

一阵猛烈的咳嗽，邱铁立刻回头冲到周简身边。</p>

周简看着手上咳出的血迹，一个愣神邱铁扶了上来，“大人您的身体。”</p>

周简打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p>

邱铁连忙退下，“是我僭越了。”</p>

周简翻手变出一件狐裘大衣披上。</p>

月鸣当场炸毛，徒手捏出火球，“瞧我这暴脾气，当着我的面穿那玩意儿，找茬吧你！”</p>

月啼在身后扯了扯姐姐的衣角。</p>

“爪子嘞！”</p> 还不待月啼出口，一道冷气直爬月鸣脊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