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妄之灾7（2 / 2）

“你都说了我多么糟糕了，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杀个十几二十人不是理所当然吗？”</p>

王徒说：“你确实劣迹斑斑，但你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p>

安雅再灌了口酒，酒气冲散了怯懦的伪装，“他们该死。”</p>

王徒往身边摸索，一手抓空才发现没了酒，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也许你做得对，可是他们也可能有朋友、有家人，但他们死了，什么也没有了……他们失去了一切，他们的亲人朋友也失去了他们的所有，很不公平不是？”</p>

“所以，你也是来审判我的。”安雅直视王徒，眼神凌厉，丝毫看不出畏惧。</p>

王徒没有在意她的挑衅，“可我也觉得你做得对，如果连该死的人都能活着，那不该死的那些为什么却必须要死。”</p>

安雅低沉了下去，又喝起酒来，“你说的不对……没有必须要死的人。”</p>

王徒说：“因为这世间有规则，若是人人都不守规则，那这世界就乱套了。”</p>

“规则？谁定的规则！我们是天神，为什么事事都要受那些凡人的规则束缚。”</p>

“正因我们是天神，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对象，所以我们才要驻守这一座座城市，因为所谓神明，就是要守护一方黎民。”</p>

“那我就更没做错了。”</p>

王徒吐出袅袅青烟，轻弹掉烟灰。</p>

“安雅，在你看来，我们的盟主又是怎么样的人？”</p>

“烂人一个，不分黑白的极权者罢了。”</p>

王徒语重心长地说：“可他和我们一样，是神明，只不过，他是所有天下人的神。总有些事，是无论对错都要做的，我认识的他是个为了守护天下，不惜染红自己的手、背上世人骂名的，极恶的英雄。”</p>

安雅又想喝酒，才发现已经喝光了，便无趣地走开。</p>

身后王徒留下最后的话语，“我说这些，并不是指望能凭这么几句话来化解你心中的成见，只是希望，当你再次想起的时候，能为减少些许迷惘……答案，早存在心。”</p>

·</p>

怀中万夏渐渐失去意识，往日那个闹腾的小鬼难得的安静了下来。</p>

“天下神盟，庇佑万民。”安雅念叨着。</p>

“真是……到最后都天真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正义、什么责任？有什么是值得抛弃生命去相信的啊。”</p>

安雅看着远处淡然看着这边一切的钟源。</p>

她恨！</p>

恨自己从未停下过的抱怨。</p>

恨自己一直以来的懒散，甚至不愿为给予自己期望的队友多一分努力。</p>

恨自己对不住他们的宽容照顾。</p>

安雅放下万夏，起身直视那个夺走他们一切的男人。</p>

“为什么要下杀手？”</p>

这是个可笑的问题，但安雅还是压着一切的愤怒发问。</p>

“他们要杀我。”</p>

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一丝的错误，就像几年前那个少女说</p>

——他们该死，所以杀了。</p>

但为什么，我好恨！</p>

“天下神盟，庇佑万民……”</p>

“……以我司罪，勠力同心。”</p>

少女轻笑。</p>

是这样吗？</p>

突然间，安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又同时出现在钟源面前，一拳砸在他脸上，但与钟源相比，安雅的身体太过孱弱，甚至比不过一些普通人。</p>

安雅没有丝毫犹豫，再次瞬移拉开距离。</p>

安雅刚从闪光中遁出，还未来得及反应，钟源却已出现在了身前，一脚踢出。</p>

距离还不够，安雅心想。</p>

再次瞬移逃遁，安雅出现在一辆汽车旁，轻触车门。</p>

「转换」。</p>

安雅轻轻向前一划，整辆汽车猛得飞出，力与力之间不和逻辑地进行作用。</p>

钟源面对迎面而来的汽车，一掌击出想要将车拦下，但飞来汽车却全无停意。</p>

钟源果断抽手，猛地向下一砸，整个车前盖都被砸扁。</p>

才刚挡下汽车，一栋矮楼又飞至眼前，钟源伸手挡下，猛烈的冲击将钟源撞退。</p>

在巨力之下，撞击好不容易停下，钟源还没来得及丢开手中的矮楼，三栋高楼被拦腰折断，从天而降，将钟源掩埋。</p>

废墟之中雷光涌现，钟源击碎墙壁狼狈跃出。</p>

安雅瞬移到了钟源身旁，单脚点地，踢出一脚，隐隐带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p>

又是那中与攻击不匹配的力量，钟源一脸诧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股恐怖的力量踢飞，一连穿三栋楼房才有机会受身停下。</p>

可钟源双脚才刚落地，安雅再次闪出，追上一记回旋踢。</p>

咔嚓。</p>

骨裂的声音，但它并非来自钟源。</p>

钟源转身双手护在身前，勉强只是退出数十米，在地上留下两条裂缝。</p>

安雅毫不在意刚才的攻击能否奏效，即刻瞬移到了目所不及的远处，怀中抱着昏倒的队员，将他们放在一块，钟源已然向这边冲来。</p>

对于安雅的能力，钟源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答案，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确认。</p>

望着钟源缓缓走近，安雅不慌不忙，打出一个响指，一股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油然而生。</p>

“黄金国度。”</p>

钟源身形一顿，连忙撤脚，右手挡在身前，雷电缠绕，一股黄金之血在身前凭空出现，汹涌澎湃、源源不绝。</p>

雷电跃动，撕开金血，道路被余波染成黄金。</p>

金血退去，虽然雷电挡下了绝大部分金血，但有着直接接触的半条右臂都被变成了黄金。</p>

钟源甩甩手，雷光涌现黄金裂开、掉落，接着又长出了一只新的右手。</p>

但这样的手段也只能让固化的躯体不会影响战斗，并不能让延速的效果消失，毕竟是涉及概念的能力，不是短时间能抹除的。</p>

钟源再次相劝：“认输吧，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能力了，你没可能打赢我的，现在把你的那几个队友拉走，兴许还能救回来……别把命折在这了。”</p>

钟源看了眼安雅身后的几人，他们身上的伤势已经不见了踪迹，安雅的能力已经呼之欲出了。</p>

通过触碰，将固定概念进行转换。</p>

第一拳是为了标记，以我为目标，将汽车的重力转换成动力，再消减物与外物的摩擦力，才得以将其轻易掷出。</p>

之后的两脚，则将大面积的土地的重力嫁接在了攻击上，过量的力导致了骨折，即使能转移伤势也留下了不轻的损伤。</p>

这个能力正体，即是「物质重构」，本是辅助及治疗类的能力。</p>

安雅对钟源的劝降充耳不闻，再次瞬移发动攻击。</p>

可刚从瞬移中出来，却突然捂住嘴，跪伏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浑身痛到痉挛。</p>

“如此过量的使用能力，你早就到极限了吧，不、打从一开始你的这具身体就承受不了这般挥霍。”</p>

安雅咬牙抬头，去直视钟源，“你那是什么表情，怜悯吗？真可怕，原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会怜悯猎物。”</p>

钟源俯视着安雅，带着几分犹豫。</p>

安雅强迫自己站起，一拳锤在钟源胸口，剧烈的劲风扬起尘埃，钟源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p>

怎么、会……</p>

安雅鼻子流出血来。</p>

钟源说：“我这招叫‘静如一朝明月止水’，心静则万物于我皆不动，我说了，你打不过我的，认输吧。”</p>

安雅没听见似的，不要命使用能力挥出一拳、一拳、又一拳。</p>

直到手骨尽断。</p>

一阵阵劲风卷起，却无法撼动这个男人分毫。</p>

又吐出一口鲜血吐出，安雅似乎清醒了，又似乎是颓废了。</p>

突然，她想到什么猛地向前迈去，双唇向钟源贴来。</p>

就在即将接触到的最后关头，钟源动了，反手一掌将她扇飞。</p>

安雅的身形飞出，撞上楼房，卷起尘埃。</p>

钟源的胸口，印着一个不深不浅的拳印，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恼火。</p>

钟源抹去嘴角的血渍，看向一旁楼房的废墟。</p>

尘埃散去，一道身影搀扶着安雅。</p>

“抱歉，我来晚了。”王徒略带歉意地说。</p>

王徒望向钟源，眼神凌厉，“安雅，带着万夏他们先走。”</p>

“可是、呃！”安雅一激动，又挣开了伤口。</p>

“听话……”王徒沉默良久，许诺，“……我马上就来。”</p>

随即，一条锁链缠上安雅，无视她的意愿，将她带离了战场。</p>

和钟源对峙良久，在感知到队友都安全撤离后，王徒松了口气，对着他说：“答应我，无论输赢，放过这些孩子。”</p>

钟源无奈地叹气，“看来你也不打算逃了。”</p>

王徒从怀中拿出一条坠着十字架的项链，手中的金属感，让他回忆起了些许令人感伤的往事。</p>

“没办法，上头下的命令，总得死个人。”王徒的话中倒是生出了几丝惺惺相惜。</p>

抱歉了大伙，我可能无法履行承诺了。</p>

“天下神盟。”</p>

“庇佑万民。”</p>

“以我司罪。”</p>

王徒攥紧了十字架，手中之物幻化成了一柄长剑。</p>

“勠力同心。”</p>

“来战吧！”王徒向前一踏，身形暴冲，一剑挥下。</p>

钟源翻转雷剑砍开攻击，连忙后撤，王徒穷追不舍，“你变慢了！”</p>

几条金链在钟源身旁洞出，钟源银白色的双瞳往周围一扫，雷电精确地挡下每一次进攻。</p>

钟源一个后撤步停下，迅速前攻、抢回节奏。</p>

一个交手，刀剑相碰，形影错落。</p>

仅是稍许的喘息时间，从王徒身边三条金链径直攻来。</p>

面对王徒的狙击，钟源翻手聚雷，一掌轰出，“崩雷。”</p>

王徒被反击打退，单手撑地，数十条金链从地面刺出，将钟源团团包围。</p>

钟源一式惊雷，身形遁入雷光，破开金链，向王徒攻去。</p>

无数的金链拦在两人之间，又被溅起的雷电扫开。</p>

钟源掌心雷光涌现，“雷吼！”</p>

王徒招手，金链汇聚成盾，想要将这招雷吼防下。</p>

金锁被这如雷狮般的攻击击溃，又迅速聚合。</p>

两人一拍即散。</p>

王徒借势重塑金锁，金链缠绕，形成了一柄长槊，王徒奋劲掷出。</p>

金槊划破夜空，钟源身上雷脉铺开，雷光四溢，强行拦下了这巨槊的冲击。</p>

王徒一手掐诀，“崩！”</p>

一令敕出，金槊寸寸崩断，如同巨炮般将势能向钟源轰出。</p>

钟源还不撒手，雷霆在经脉中肆虐、炸裂，要将这具凡躯的潜能逼临极致。</p>

雷光炸裂，钟源依旧屹立于战场，雷剑再在手中具现，斩开漫天盖地袭来的金链，身形向王徒激射而去。</p>

王徒一脚重踏，巨大的法阵平铺战场，王徒咬破舌尖，一道精血溅入阵内。</p>

“天锁大道，地锁众生，芸芸百态，魑魅魍魉，以我魂祭，血染大地！”</p>

还不待钟源阻止，阵法已成。</p>

“三十三重天覆诛神锁！”</p>

天上的法阵一层叠加一层，直至三十三重远天之上。</p>

金锁如同裁决的利剑从天空中刺下，囚笼中的羔羊无路可逃。</p>

钟源望着天上浩浩荡荡的阵势自言自语：“界域级道法，好大的架势……可惜凭你的能耐，根本做不到完全展开，否则也用不上阵法来防止我逃脱。”</p>

钟源眼中战意沸腾，瞳色回到了最初的蓝色，“好久没遇上这么个对手了。”</p>

冰块至四方升起、汇聚，像支起天穹的擎天之柱，漫天的锁链与冰碰撞，逸散出金与水的碎屑。</p>

那是冰，纯粹的、极净的——「无瑕之冰」。</p>

三两条巨大的锁链冲出战场刺穿高楼，钟源与王徒的身影在支离破碎的城市里厮杀。</p>

金链不厌其烦地袭来，雷剑越舞越快。</p>

王徒挥舞手中的长剑，身上那些常年征战留下的伤口撕裂，此时的他像一只狰狞的野兽，但心中流淌的血却无比炙热，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无法被战胜的力量。</p>

——信念！</p>

这一战，无关正义。</p>

这一战，无关立场。</p>

这是纯粹的生死厮杀，亦是堵上信念的战斗。</p>

扑哧！</p>

长剑最终刺穿了钟源心窍，可……但，毫无意义。</p>

钟源没有心。</p>

“这也……忒犯规了。”王徒筋疲力尽地倒下，钟源手中的雷剑化作长枪，俯视着半跪的王徒。</p>

王徒目视着枪锋没入自己的心脏，眼中渐渐失去了色彩。</p>

天上的冰幕碎裂，伴随着残缺的锁链坠落，亦如昨日的挽歌。</p>

无心的造物为他这个无归的英雄献上最后的缅怀。</p>

钟源在奄奄一息的王徒身上摸索翻出一包香烟，陈旧的包装内已经所剩无几了。</p>

王徒抽过很多烟，也劝过很多人，并非是因为烟瘾，只是觉得烟和语重心长更配。</p>

现在，烟给别人拿去了。</p>

钟源最终没从王徒身上找到火机，也许是掉了，也许是突然有什么事让他决定不抽了，所以扔了。</p>

钟源取出一根，往空中一划，空气如同火柴盒般将烟点燃。</p>

深吸一口，吐出袅袅升起的烟圈。</p>

“我说你们，干嘛这么拼命呢，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p>

挺实诚一人的你，怎么也这么死脑筋。”</p>

钟源再吸一口，接着说，“……你赢了，但命没了，值当吗？”</p>

钟源不在意王徒是否想回答，踹了一脚将他翻了个身，没有丝毫尊敬之意。</p>

“喂，看在这盒烟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带句话，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p>

王徒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发不出声音。</p>

钟源一挥手，一道白光将王徒笼罩，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p>

“说吧。”</p>

王徒一字一顿地说：</p>

“让我手下那帮弟兄给我的妻女带句话，就说，他们的小徒求仙去了，让她们，不用等了。”</p>

“好。”钟源沉沉应答。</p>

白光消散，王徒渐渐闭上了眼，往昔凡尘，缓缓浮现。</p>

十二岁的她，青春洋溢、天真无邪，也许……自己就是为了那抹善意的笑容，才决定伴她一生的吧。</p>

紫竹市。</p>

风华正茂的女人怀中抱着快满月的女儿，彼此灿烂的笑容相互照映，孩子张舞着如陶瓷般精致的小手，充满着生的希望。</p>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p>

只是当年那个和你约定与子携手的小徒，怕是……回不来了。</p>

突然间，少妇若有所感地回头，窗边飞花飘散，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眼泪却不可抑止地流下。</p>

她没由来地咬牙。</p>

你若求一辈子的仙，我就守你一辈子。</p>

——小时栽树不知荫，今树高来坟亦高。</p>

·</p>

长夜不知几时，十九位天神高阶到达风汐市上空。</p>

钟源摁熄了烟头，不知不觉就把烟抽完了。</p>

“一、二、三、四……</p>

哇喔！十九个，可真给我面子。没办法啦，伤筋动骨也得把策划打服。</p>

……可别让我知道了是谁在阴我。”钟源阴着脸自言自语。</p>

钟源正了正颈椎，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喀嗒声。</p>

“限制解除。”钟源睁开了双眼，瞳孔扩展，变成南十字星状的双瞳。</p>

狂雷充斥进经脉，每一份灵力都在炸裂。</p>

“雷脉满开，超载。”</p>

·</p>

所有亲历者都对那场战斗三缄其口，与其说是避讳，不如说是……惧怕，或者无法置信。</p>

那已经不能算作战斗了，只是单方面地碾压。</p>

·</p>

“那真的还是人类吗！”</p>

他们说。</p>

·</p>

灵力击散物质，将他的身躯都同化成狂雷，他跨越了肉身的极限。</p>

“无论怎么攻击都无法杀死他，而我们甚至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下。”</p>

亲历者回忆着，却仍感心悸。</p>

·</p>

非人非天，叱咤天地，他在狞笑，响彻云霄。</p>

·</p>

“有那么一刻，我认为我不是在和「人」战斗，而是在面对「天灾」。”</p>

·</p>

狂雷撕扯着意识，神志涤荡所有的畅快。</p>

颤抖着，全世间都在因他战栗，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每一粒分子每一颗尘埃都在震颤！</p>

·</p>

“他靠近我了，将我撕碎。”</p>

来自死去的人最后的自语。</p>

“我因此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人的脸，不然为什么他的神情在渴望战斗、渴望鲜血……”</p>

“…………”</p>

“为什么？”</p>

·</p>

十九位司罪浴血而战，他们近乎忘记了为何会站在这。</p>

仿佛有什么正扭曲着他们的思维，在对面那个非人的怪物身上。</p>

战斗，永无止境的战斗！</p>

他们心里只剩这么个念头，狂热的，执念般的。</p>

·</p>

某刻，风汐市的战局正如飞鸽般传递出去。</p>

学堂里，一位憔悴的教书先生接过了递来的文件，“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来知会我？”</p>

传信之人回答：“盟主独自决断，属下也才刚刚知晓，也是因为总部遭受了袭击，盟主又不知所踪，才会交由您来定夺，大人……”</p>

“最后还不是要我来收拾，”夫子不安地拆开文件，眉头逐渐皱起，转为愤怒，“到了这关头才递过来，叶明那家伙究竟在想什么！”</p>

周简扯着嘴角谩骂，“乱来也得有个度吧。”</p>

传信之人候在一旁，现在的局势，恐怕只有眼前这位书生能够挽回了。</p>

周简接过指挥终端，数据连接。</p>

风汐市第一线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p>

“bw-163号武装装填，权限限制解除。”</p>

“我允许你们进行火力轰炸。”</p>

苍白的指令传达，执行简单迅速。</p>

“全地域坐标扫描，目标锁定。”</p>

一道道程序式的报告，神盟的干员们有条不紊地操作着。</p>

“冷却阀解除，弹药装填。”</p>

一颗颗弹药扣入，机械的运转产生热量，将夜暮水汽蒸腾。</p>

“魔导炮充能完毕，发射进入倒计时，三……二……一……”</p>

一千六百个阵地，每一位干员都开始忙碌地进行工作。一时间，一台名为神盟的巨大机器运转了起来，所有人都被这位名叫周简的文弱书生所凝聚。</p>

“fire。”</p>

最后的进程报告传出。</p>

一枚枚导弹飞起，划破冷寂的夜空，将长夜点亮，向中心汇集，亦如流星雨般落下。</p>

抛开一众司罪，钟源顶着漫天的轰炸，无处可逃，因有无形的枷锁将他禁锢。</p>

bw-163号武装</p>

代号：「禁灵」。</p>

局外的人们大都不了解那场战斗的始末，只知道最后它是如何结束的。</p>

钟源浮在城中心的上空，周遭的灵力已经干涸，但却有海量的灵力，自他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p>

灼热的火焰翻腾，火球在钟源手中汇聚、升起。</p>

越飞越高，愈燃愈旺，最终盖过了天空。</p>

无穷无尽的灵力被压缩，又因燃烧天穹的火被点燃、剧变，碾碎了「禁灵」制造的灵力空洞。</p>

钟源轻吟，颂念出此招之名：</p>

“落日曜。”</p>

仿佛日月刹那失色。</p>

仿佛极昼缩为一刻。</p>

是自然的造物无法比拟。</p>

它落下。</p>

它爆发。</p>

它席卷全城。</p>

这是界域级道法，全展开的「术」、完美无缺的「式」。</p>

那滔天的火海，为长夜，划下来句号。</p>

·</p>

废墟某处，少年身侧金光围绕，仿佛周围的时间静止了一般。</p>

在刚才的爆炸下，本就脆弱的奇迹濒临破碎，少年的生命开始随着时间流逝。</p>

“喂，你要死了。”</p>

洛云图闻言睁眼，潜意识中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p>

那是一位相当轻佻的人，像是刚从地狱出来准备游戏人间的魔鬼。</p>

“我知道。”</p>

他们的视线没有对上过，盖因他们都无意对谈，只是恰逢其会。</p>

钟源坐在废墟上，撑着下巴，俯视着洛云图，“少年，你说为什么有些人就必须要死呢。”</p>

“不知道，也许这就是命吧。”</p>

“可我不信命啊，你也不会信，对吧。”</p>

洛云图保持了沉默，钟源当他是默认了。</p>

钟源问：“那为什么有人必须要你死。”</p>

洛云图说：“因为有人自以为高于一切，便要叫天地当做棋局，将凡人当做棋子。”</p>

洛云图接着说：“他们排算好了他人的一生，把人的感情当做筹码。”</p>

钟源听得出他在说自己，来了兴趣，轻笑着接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p>

“……他要动一步棋，这步棋必须杀我，无关对错，无关善恶，落子生根，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百目棋盘中的一手罢了。”</p>

钟源伸了个懒腰，也冯管听没听懂，“哈～你倒是看得透彻……可你真的甘心吗？”</p>

洛云图沉吟了许久，缓缓道：“不甘心。”</p>

洛云图咬着牙，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甘心到想死。”</p>

钟源有些错愕，摇首叹气。</p>

钟源站起身来，扫去身上的尘土，“世间的道理，无非权与力，而至高之地，却只为一人敞开。”</p>

钟源从废墟上跳下，吊儿郎当地向洛云图走来。</p>

“知道吗，有人说「真理」创造了我们的文明，最初是让人们反抗「真理」的。</p>

于是人们追逐着权与力，带来旷日持久的战争。</p>

前文明毁灭了，留下的只剩废墟。”</p>

钟源扬手扫过四周，示意这座毁灭的城市。</p>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入道、御灵、道法、天刑、渡尘，神阶之下皆为凡阶，神阶之上是天阶，再往上是创世，不论最后那虚无缥缈的真神。</p>

你看，修行之路一眼就望到了尽头。</p>

在元初，混沌天道遮蔽了天，祂就是道，祂就是法，祂将这方天地的法则篡改，再无人可以到达创世，这便是权与力，无数人所渴求的「真理」的权柄。”</p>

“所以这就是那忘仙十二的目的？”明明快死的人了，洛云图却若有所思，没有一点急切，他反问，“你……不是元初的人吧。”</p>

钟源笑而不答。</p>

“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为你续一年的命，一年之后你替我斩了那天道，如果你成功了，嗯……也……没有意义，或者这么说，只要你斩了天道，你就能找到它的意义。”</p>

“少年，”钟源凑到洛云图眼前，他们的视线第一次对上，那是两双清澈的眼眸，“你想活吗？”</p>

生命在不断流逝，无法阻止。</p>

意识渐渐沉沦，被苦痛淹没。</p>

少年用最后的气力，说——</p>

“想。”</p>

洛云图最后的记忆，是那耳畔的呢喃。</p>

“那么，契约成立。</p>

我将为你点亮这璀璨的诗篇！我将见证你在群星下的绝唱！</p>

逆转吧，因果！在此显现奇迹。”</p>

·</p>

三月五。</p>

春雷初涌。</p>

惊起虫豸满天，风雨欲来。</p>

是所谓「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