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露（1 / 2）

靖王的世子到了京城，对于各位高官显贵来说可是件大事儿，登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

按照乾阳律，本朝藩王及冠后需就藩，大多是镇守一州之地，主要是为了巩固皇权统治，吃了前朝昭明的教训，乾阳王朝不再把兵权和自治权交给分封的诸侯，而是皇帝陛下直接让自己的皇子们代替诸侯国镇守封地，想要避免前朝诸王不听调令拥兵自重的情况出现。

但凡事皆有例外，齐、靖二王却不曾就藩，留在京城，这倒不是二王不守规矩赖着京城不走，按理说太子之位已定，且太子一向克己守礼，勤于政务，颇有明君之范，二王应是早就没了夺嫡之意。只是因为二王年轻，皇帝陛下封诸王就藩之时，二王尚未及冠，等到乾阳十三州封完之后，才发现没了二王的位置，皇帝陛下便新设刑察司和京师军马府的职位，由齐、靖二王掌管，一个负责京师刑事，牢事之责，一个负责京师周围兵马调度之责了。

虽说二王留在京城，但其下子嗣却没闲在京城，与咱们名为小王爷实为谁也不敢开口道破的质子李君承不同，二位留京藩王的子嗣从小就送到了其他州府，齐王世子在并州边军中磨炼，不少有边军传来的消息说世子何等勇武，与北方蛮族数战数捷，颇有少年将军的味道，靖王世子则在皇室建国起源的凉州，守着凉州荒凉之地，听说平日里钟情凉州广袤之地的奇石古玩，平日行事倒也让人琢磨不透。

二王的子嗣很少回京，此次靖王世子李宏昀回京，听说是凉州某奇山中挖出了一颗当世罕见的宝玉，虽说凉州凄苦荒凉，但广袤无比，多奇山异石，偏偏靖王世子就钟情于出没这些个奇山怪潭，爱捣弄些光怪陆离的玩意儿，这事儿是真是假先不说，凉州是高祖皇帝起兵建国之地，也是李氏皇族一脉的祖地，平日里但凡出现一些灾荒，民怨或是什么风水问题，第一时间就得受到皇帝的重视，何况恰逢这宝玉出世，钦天监上奏说什么“灵石奇玉，紫薇昭显，万世太平”的折子，太子殿下不得不重视，这才当即让靖王世子亲自护送，回京进献。

靖王在京城手握着京师军马府的实权，一向是诸多权贵达官巴结的对象，靖王世子这一回来，平日里有联系的没联系的，说得出的说不出的各类人物都齐齐拜访，送玉石的，送古玩的数不胜数，靖王世子来者不拒，一一请进府内，好生招待。也有不少和靖王关系较好的同僚们，想要一睹那稀世宝玉的真容，也不知是靖王世子故意卖关子还是钦天监那谶言其本就名不副实，李宏昀推诿搪塞之后，倒是没有一人有幸见到，诸位来访的达官们也就只能等待靖王世子早朝进献宝玉之时，才能有幸见见其真容了。

………

秋意凉，露水先白而后寒。

卯时，靖王府。世子李宏昀穿上一身圆领衫袍的公服，也不知是长期待在在荒凉之地或是出没于奇山怪潭的生活使然，俊俏的脸上略有些阴郁之气，与纹有锦绣祥云的公服略显不衬。今儿个早朝，靖王世子要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进献那块稀世宝玉。

从靖王府一路到紫禁城，沿街的风有些凉薄，街角生长挂有点点秋露的些许野草，野草不多，长势却不错，青翠欲滴。街上空无一人。直至午门，才发现诸多大臣都已在此等候，李宏昀下马车，将装有宝玉的锦盒交给早就在此等候的太监，不少朝臣身影瑟瑟，寒风不解其意，只道呼呼作响。风声却又被钟鼓声打断，文武百官从午门进紫禁城，一路经过金水桥和太和门。

沿龙纹石雕御路往上，是黄金琉璃瓦错节的金銮殿，殿内殿外金纹龙张牙舞爪，檐枋青蓝碧绿色与金光交晖，玉白石阶而上，是映入眼帘的金碧辉煌。李宏昀望着如虎踞龙盘般气势的金銮殿，俊俏的面容微微失神，他在等候传召。从王府到金銮殿，说长不长的路途，在等候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等过了晨钟敲鼓的阵响，等过了诸位文武百官进殿入朝，不知是有些不耐烦这一些繁琐规律还是有些劳累，李宏昀整了整衣衫，轻叹了声，终于是等到了那声：

“宣靖王世子李宏昀进殿！”

李宏昀收拾轻松淡然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步履沉坚，走向殿内。从最外围金碧交染的殿外一步步走入恢弘壮阔的殿内，进宫前靖王对他说过，进殿时切忌昂首，切忌左顾右盼，所以李宏昀一直低头行走，一步一步，心中默数了九十二个数，他走了九十二步。群臣的目光终于是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汇聚过来。

李宏昀余光扫过，打量着这座能决定天下大势的金銮殿，打量着这些一言能定天下事的百官，初次上朝的他不觉得肃穆庄严，他只觉得，好像所有人都长得一样，从殿外到殿内只是官服不一样，依次是眼神坚毅的白鹇，明锐沉着的云雁，笑意绵绵的孔雀，气势高昂的锦鸡，闲适怡然的仙鹤，这也就是整个京城手握重权的一批人了，他们每天早朝议论的大事，就能决定这个王朝的兴衰，五品以下的官员是没资格上朝的。

李宏昀调整呼吸，没有敢看坐镇金銮殿那位民间传言体谅民生疾苦且监国有方的太子殿下，他跪下身姿，行稽首四拜礼，高声道：

“臣，靖王世子李宏昀，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上方传来平和中正的声音。

“平身吧。”

李宏昀起身，这才敢稍稍抬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口碑极好的太子，只是距离尚有些远，看不真切太子脸上的表情，模糊间李宏昀有些不敢确信他是不是在对自己笑，笑容和蔼。

“世子不远万里，为我乾阳送来这钦天监谶言的万世太平，辛苦了。”太子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一个诉说者，而整个大殿内，都是倾听者。

“为乾阳万世，身为臣子，这是本份，太子殿下严重了，宏昀何谈辛苦。”李宏昀自认为不卑不亢，语气坚定。几番交谈后，数位朝臣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对这位靖王世子打了分数。

“早就听闻这宝玉是何等罕见，何等的珍稀，今日终于是能一睹其真容了，呈上来吧。”太子心情不错，出言说道。

李宏昀应答之后，从身后自打他进宫后就一直跟着他的太监手中捧过盛有锦盒的托盘，锦盒之内就是那稀世宝玉。李宏昀双手捧托盘，神色凝重，躬身走上正殿中央，缓慢走进那位初看祥和恬然的太子殿下，走进金銮殿皇座下方，停了下来，等待御前太监接手。

待御前太监从李宏昀手中接过托盘以后，靖王世子如释重负。

李宏昀只见太子殿下眸子平静随和，眉眼间带有些许好奇，面容稍稍有些清瘦，此时正拿着锦盒，轻摘开锁扣，从锦盒中缓缓拿出一只两个巴掌大小似玄龟状的天然皎洁白玉，太子殿下轻触白玉，白玉色泽匀润，晶莹通透，金銮殿中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被这白玉所吸引，宝玉不见一丝杂质，浑圆饱满，几位工部对玉石有所涉猎的大臣眼神渐渐看的入神，当即是心中夸赞这块稀世宝玉。而太子面容祥和，眸光被白玉所吸引，玄龟精致，线条流畅自然，真是天然产出的玉石，当得是鬼斧神工。

“诸位爱卿，对这宝玉可有见解？”太子出言问道。

对玉石颇有涉猎的工部左侍郎于昭被这玉石深深吸引，躬身出言道：

“殿下，微臣远观这块宝玉，就色泽质地来说，在臣所见过的玉石中能排进前三，若是像这块宝玉天然形成似玄龟的模样形状，臣也没有见过能比这更精致的了，臣以为，钦天监所言，灵石奇玉，万世太平，此为大吉。”

太子笑了笑，轻声回应：“爱卿言之有理。”

被称作“京城酒师”的鸿胪寺卿张荀适时出言道：“启禀殿下，这宝玉神韵天成，得天独厚，恰恰应了钦天监谶言所说紫薇昭显，天下太平，恰逢中秋将至，臣建议，京城举同庆贺，为这万世太平的谶言添个好兆头。”

“启禀殿下，臣附议。”

“臣附议……”

诸多大臣齐声附议。

太子殿下笑容和善，回应道：“爱卿所言极是，这差事可要礼部多多费心了。”

金銮殿内气氛祥和起来，只是众位文武百官都沉浸在欣赏这宝玉之时，却没想到的是异变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