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潇湘(1 / 2)

此时的秦淮河光景,当真是热闹非凡,河畔处张灯结彩,灯火与星光交相辉映,花船游弋秦淮。

“你们快看,陈花魁出来了!”

“快看快看,花船那边!”

“往前站些,看不真切啊…”

“兄台别挤,在下要掉进河里了!”

“………”

昆曲在民间流传颇广,也是最受文人骚客们喜爱的曲调之一,以曲词典雅,行腔婉转为特点,在各大青楼清倌儿之中甚为流传。

陈渔儿轻纱遮面,身姿曼妙,抚三弦琴款款而坐,仪态端庄,有乐师奏笛,素女吹箫,琴声悠扬。陈渔儿声若莺啼,锵似天籁,在这么一副秦淮美妙画卷之中无疑是点睛之笔。河岸旁的游人才子们恨不得跳下河去游到花船旁靠近了细细聆听品味,只恨自己离得太远,怕是听不真切。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的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

歌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一曲唱罢,无数人还在细细回味,陈花魁已经再次进入了船舱,引得无数才子们遐想连连,流连忘返,又引得众人谈论不休。

“郭兄可知这词曲典故?”几位同桌的学子们同样议论纷纷。

“哈哈,杜兄这是存了考校在下的心思呐,这昆曲词目,音律韵美,都是上上之作,若是在下不知,也没脸上这花船了。”一位握折扇的学子回应道。

“哦?到是在下唐突了,哈哈,郭兄见谅。”发问的学子拱手道。

“无妨,陈花魁所唱的曲目,讲述的乃是一位妙龄女子,梦遇情郎,伤情而死,死后魂魄不散,苦苦追寻情郎的故事,二人情感超越生死,想不到那女子的痴情,竟能感动上苍,使得二人终成眷属。”郭姓学子出言道。

“女子痴情起来,竟是不输男儿。”

“是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另外几人也相继出言感叹。

“我听陈花魁唱腔感伤,想必亦是受到曲目触动所致。只是不知道能让陈花魁如此痴情的男子,究竟是何人了?”

“这你可敢乱说?在这花船之上被潇湘阁的人听了去,可免不了你的麻烦。再说了,咱们陈花魁与京城的其他青楼花魁能一样吗?对陈花魁有意的显贵公子数不胜数,可谁能有幸做了陈花魁的入幕之宾了?”

“是是是,在下失言了。”

此时李君承受邀上了三层船舱。

船舱屋内的布置仿若精美的小楼阁一般,层层珠帘相印,十二红帘摇曳多姿,金石玉皿摆放桌面,有奇玉小石,有紫檀手串,有白珠,有熏香,淡淡粉墨飘然。斜角处有一方古琴,更有临摹山水风光的屏风于桌椅前方协调布置,甚是精致。李君承丝毫不客气,径直掀帘而入,坐下身后躺在古琴旁的竹制躺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刻画着怪异图画的羊脂玉如意。

“姐姐可又有什么消息给我?”李君成笑着问道。

陈渔儿背对李君承,端坐在梳妆案台前,身姿婀娜窈窕。

“公子,王爷的人传话来,说陛下返京之后,请公子行事多加收敛。”

她的声音大抵是女子婉约柔雅的代表,得以使人心性舒缓,对李君成的称呼不是小王爷,却是公子,两人之间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权贵公子与青楼花魁的关系。

李君承嘴角一直挂着浅笑,瞥了眼背对自己而坐的美人,说道:“小王的行事,渔儿姐姐还不知?我可是老实本分极了。”

陈渔儿轻纱遮面,看不出表情,无言相对。

听上面的大人们偶尔谈话时提起,这对燕王父子,关系怪异的紧。父亲是王朝中善战的名将,为人生硬冷漠,不苟言笑,据从北方回来的御史言:在燕都待了三个月,从不见这位王爷笑过一次,甚至没有多说过一句除了公务之外的闲谈,表情僵硬肃穆,直给人拒之千里的冷峻,仿佛与其离得近了,都有种莫名的冷冽之感。

这让陈渔儿不禁猜测,历经沙场的名将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是不是见惯了死人白骨,各个都是这样?可听人说,我朝立下卓越功勋有儒将之称的那位兵部尚书,却是个不折不扣温文儒雅的男子。

再说到李君承在京城那可是逍遥快活极了,地位尊崇无比的燕王次子,除了皇子皇孙外,谁见着面儿了不得客客气气的恭敬道声小王爷,过的日子那真是风流放荡、快意潇洒,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青楼,都能见到这位小王爷的身影,今日与这家花魁娘子喝喝酒,明日与那家花魁娘子赏赏月,虽说风流之名满京城皆知,可上至各家名门闺秀,下至多个青楼勾栏妓馆,试问京城能有哪位女子不喜欢小王爷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子?

加之小王爷身份显赫,又与民亲和,不似纨绔子弟们那般暴戾乖张,只是风流成性了些,人可是极好的,所以很是受女子们喜爱,不知有多少家年轻心仪于这位模样俊俏的小王爷,又有多少些个花魁红倌儿想着跟他春宵一度,秉烛夜谈。可能是父子性格使然,传言小王爷与燕王的关系一直处在一种怪异微妙的状态。

笑问了几句闲话后,见陈花魁也不理他,李君承自顾自的说起来:

“姐姐今日唱的是什么曲子,我听着悦耳,就是今儿个人声嘈杂,听不真切。”

李君承俊俏的脸上挂着浅笑,亲切感十足的笑容配上那醉人的桃花眸子,十分好看。

“什么时候姐姐独自来小王府上,小王细细品味一番?”

“自从知道了姐姐的身份,小王是越发感兴趣了,今晚能否去姐姐的闺房,与姐姐促膝长谈?”

“姐姐这般不理会小王,可叫小王好生失落啊。”

“姐姐,我听别人说,声音动听的女子性子最为乖巧,我与姐姐聊天,为何姐姐总是不搭理我?”

“莫不是小王离姐姐远了些?要不姐姐过来小王怀里亲近亲近,小王细细说于姐姐听?”

“………”

李君承愈发放肆地自顾自说着,换做别的性子冲动些的女子,若不是顾忌小王爷的身份,恐怕当及就要羞怒的将这个登徒子逐出去,可陈渔儿也不应答,也无任何动作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听着,面无表情。当然,轻纱遮面也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想象中的美好画面,只有男子不厌其烦的自说自话。

屋内烛光柔晕,香炉里淡淡的香味渲染着光晕柔和的氛围,倒是可惜了这良辰美景。

“唉,姐姐不说话,那小王可就走了。”李君承起身,恋恋不舍的将那玉如意放回木桌上,正欲起身离去。

陈渔儿嘴唇微动,一双玉手握的紧了紧,像是鼓起了十足的勇气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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