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烟笼(1 / 2)

陈渔儿的花船在秦淮河下游处,看似楼船的设计,船舱很大。

当然不仅仅只是陈花魁独自在船上,最底层船舱是一些个船夫杂役,负责花船的行动和船底的运作等等。而受邀的宾客上船后直达花船第二层,这一层颇为宽阔,宴饮就在此处,舱外阁道围绕着些许潇湘阁的院护,这些个院护在第二层船舱外,护卫着花船。

二层舱内有数十张可供餐食宴饮的圆桌,能到此处落座的宾客身份就更加尊贵。船舱里还有着不少清倌人,各个长袖善舞,琴师乐师们也在船舱外围演奏。至于陈花魁嘛,自然是待在第三层了,透过第三层外舱的烟纱细纸薄窗,可模糊的看到第三层的灯火。

秋闱不仅仅是士子们考取功名的途径,也是传统的才子佳人美话的节日,秦淮河中游船的客人们受邀可上花船宴饮,这些有资格在河中游船之人可都是些潇湘阁亲自邀请的大有来头的人物,不是达官显贵便是世家大族,瞅着四位公子哥的身份就可见一斑,其他几艘游船也是亦然。

而河畔处未受邀游船的才子学子们大多是家境没有那么显赫的,有想登上花船的,只有另一条途径。把自己的诗词歌赋写在纸上,放在潇湘阁分发的水灯之中,顺着河流而下,有打捞者拿走诗作,给自家的花魁过目。若是陈花魁觉着写的好,会发出上船邀请,这可是在同窗学子们面前赚足了天大的面子。所以今夜的秦淮,不止河畔两侧,秦淮河在一盏盏白莲水灯的点缀中,亦是明亮非凡。

除此之外,没人敢用其他方法在据传闻说后台是礼部的潇湘阁强行上船。当然,花船虽不小,可也容不下太多人,没机会上船的才子们,便会移步至潇湘阁内,阁内亦是莺燕环绕,笙歌婉转,不少的才子们纷至沓来,对酒当歌,好不快活。

京城的各大青楼之间为吸引客人而明争暗斗自然是免不了的,为自家的花魁娘子造势头,不都是为了打响自家青楼的名头?可整个京城都知道,论名头,可没有哪个花魁娘子能压得过陈花魁的,凭的就是两年前那位名动京城的诗坛圣手那首: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有传言说这位诗坛圣手仅仅只是远观花魁娘子一眼,就趁醉挥毫即兴写下了这四句广为流传的佳句,由此可见,陈花魁只要在京城一日,其余青楼的花魁娘子就得被这一笑千金少的名头多压一日。

士子们各展才华争相作诗,放入白莲水灯,虽说自己写不出那一笑千金少的天成佳句,可大多的才子们只求自己的诗词能稍稍得陈花魁青眼,倘若是真能上船听陈花魁唱上一曲,或是近处目睹片刻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那绝世容颜,便不枉此行了啊。

………

而这四位公子哥们显然不需要做那些麻烦事,此刻正谈笑间便直接准备登船了。

不过恰逢此良辰美景,顾浔儒倒是起了雅兴。

“世尧,可敢比上一比?”顾洵儒轻笑,对着王世尧问道,他握折扇而立,说不尽的儒雅气质。顾公子一向喜爱这类风月场合,风花雪月和诗词歌赋,是文人雅士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怎么个比法?”今夜秦淮畔多少才子佳人美话,王世尧笑了笑,挑了挑眉,心中了然,自然也来了兴趣。

王世尧长得眉清目秀,鼻梁稍挺,且不说有多好看俊俏,却也是容貌俊秀,加之平时顽皮的个性使然,倒有种叛逆活泼的少年感。

“咱们作诗送上船去,看看陈姑娘更喜欢谁的诗词,输的人就别上船了,如何?”顾洵儒把玩折扇,出言笑问道。

不论走到哪里,顾洵儒折扇从不离手,据说这扇子在他们顾家从他爷爷传到他爹,他爹再传给他,扇面上的笔墨是前朝名儒的亲笔,被其视若珍宝,平日里扇不离身。

“咱们直接上船不就好了,非要做些麻烦事。”赵鼎龙本就生的剑眉星目,一皱眉头,眉眼更是略有神俊。他可不愿意了,让他去写诗?还是算了。

“不,就我和世尧两人比。”顾洵儒笑着解释道,他在京城素来颇有诗名。

“好啊,顾洵儒,你要是诗写的太俗气,上不了船,到时候跟哥哥说一声,哥哥下来接你。”王世尧嘲弄道,他被激的来了兴致,嘴上也不让步。

王公子和顾公子在一块,免不得斗斗文、拌拌嘴,这也是受家中长辈影响,王家和顾家在文坛上分庭抗礼,在朝中亦是政见不合,两家都是家大业大,更是免不了一些个明争暗斗。不过二位公子关系确实极好,平日里虽说经常小打小闹,却也伤不了和气,用顾洵濡的说法,文才是读书人之间的默契语言,若是王世尧真的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就是没有长辈们的影响,顾洵儒倒也不会真和王公子关系这般要好了。

“鼎龙,我们上船,不等他俩了。”

李君承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他可不喜什么吟诗作对的,一股子文人酸气儿,还不如糖雪球儿的味道好。当然了,今晚没吃到糖雪球儿,他还是很不高兴的。

“好嘞,承哥。”赵鼎龙应答一声,说话间,他折起袖腕儿走到船头,目光丈量了一番离花船的距离,却突然转头轻声笑了笑,出言对几人提醒一声:

“坐稳了。”

看着赵鼎龙的动作,王世尧撇了撇嘴,急忙扶着扶手,坐稳身子,心里默默想着,这糙汉子又要开始显摆了。

只见赵鼎龙修长身子微微下沉,弓腰屈膝,右脚抬起少许,骤然发力,在其矗立的船头猛地一踩踏,整个身体借着这一脚的力道往上跃起,而被这一脚踩踏的船身则是形成一个前凹后扬的夸张弧度,后身船体竟是脱离河面而拔起数尺,船上的几位公子身子不受控制地晃来晃去,就差摔倒下去。赵鼎龙借势腾空,这一动作引起的阵势吸引了河畔处许多注视和惊呼。且看不真切其身影如何腾挪的动作,硬是在空中往上跃起了三四丈距离,身形矫健,向花船方向跃去,不过四位公子的小船距离花船可还有好些距离,眼看着赵鼎龙这一脚的劲力用完后就快下坠到水面,河畔的人们正寻思着这英武非凡的公子就要落水了不成?可只见他脚尖连续轻触水面,水面一层层的浪花掀起,仿佛借力于水面一般,他的身形又再次腾空而起,向上跃去,虽不似之前那用力一脚的高度,却也有说不出的玄妙,好一个灵巧轻功!这让外行人看了去,哪个不得赞叹一身好武功!引的河畔处许多游人争相喝彩,感叹着这位公子武艺了不得,河畔边的许多姑娘,亦是看得双眸出神。

待船身的后侧再度接触到水面时,两者猛烈的碰撞下,激荡起了一层层拔丈而起的水浪,河畔处离得近的游人宾客们差点被溅上一身水花,看了这一幕,人们无不震惊于这位公子的怪力,这一人之力,仿佛要把整个船身给踩翻过去?

这一脚的余力总算是过去,船身渐渐稳住,李君承呼出一口气,稳住身姿,紧随其后,不过却不似赵鼎龙那般踏船借力的凶猛阵势。而是双脚轻点,仿佛并未从船身借力,便直接腾空跃起,身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弧度优美的圆,往上腾去,颇为潇洒自如,不过跃出的距离就不如赵鼎龙那般远了。

“还是承哥优雅,不似那糙汉子,害我差点没坐稳。”王世尧扶着船舱扶手,坐稳身子后笑说着道。

看着李君承身子逐渐下坠,河畔处不少看客本以为这位华服公子也与前面那位英武公子一般脚尖轻触水面再接着跃起,正感叹着这位公子的动作和先前那位比起来,更是灵动飘逸,观赏性十足呀。

不过却看到这位双眸俊俏醉人的公子哥脚下落点竟然是一盏放有诗词歌赋的白莲水灯?

只见这位身着华服的公子哥脚尖轻点,水灯便是沉下水去,自然是熄灭了,而眼看着到陈花魁的花船还有着不少距离,当然也有不少的水灯。李君承就这么前前后后数十来下,就有着数十来盏灯被踩灭,潜入河中。看的河畔旁的才子们心惊肉跳。

“别别别,别踩我的啊!”

“别别,那边是我的!”

“公子!脚下留情啊!”

“………”

“我的水灯!我的大作啊!”

有些个才子长舒一口气,心想着还好不是我的诗灯,而有几个士子们的诗灯被踩灭,憋的脸红脖子粗,却也十分无奈,那公子哥这一手功夫不说有多厉害,也不是咱们这瘦胳膊瘦腿可以去招惹的,加上今天这日子,能游船的人哪个不是身份显赫的,自己可得罪不起,便又不敢出言教训,只能心中默默承受。前面还说优雅呢!优雅个屁嘞!我的水灯、我的诗作啊!

至于李君承能不能感受到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怪异目光,那自然是不能了,李公子这会儿已经上船了。

………

“渔儿姐姐!我来看你了!”

李君承应声轻落在船上,身侧是已经先到一步的赵鼎龙。

船舱外的院护们见了,弯腰行礼,随即出声道:

“见过小王……”

还不等说完,就被李君承赶紧挥手打断,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院护们之间交换了个眼神,露出一副明了的表情,也不再出言。

“小王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呢?”灵动之音从身侧不远处传来。

寻声而去,似是二八芳龄左右的小姑娘身着紫衣,只见她右手食指抵着下巴作疑问状的顽皮模样,眼眸清澈明朗,身段亭亭玉立,柳眉芙蓉面,看着真是清新恬淡。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不着妆容不仅显得自然活泼,更是干干净净却也不落俗姿。

李君承面色柔和,想着,嗯,今晚秦淮河有三分好看,这丫头有七分。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说……王……嗯……那个……”

李君承摆了摆手,结巴了,兴许是月光铺洒在秦淮河面,水光潋滟,美的让他不知所言了。

一旁的赵鼎龙叹了叹气,无奈之下,赶紧出言解围:“洛儿姑娘,我们在说,小王公子还没到呢。”

大名鼎鼎的小王爷嘛,就是仅仅凭着那张俊俏面孔和那双醉人的桃花眸子,京城谁不认识,唯有眼前这傻姑娘不识货,只觉得眼前这位公子哥哥那眼睛甚是灵动好看呢。

陈洛儿,据传言说是潇湘阁花魁陈渔儿的妹妹,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姐姐是花魁,妹妹的姿容却也不输于姐姐,平时不在外露面,被潇湘阁藏的极好,所以知晓的人不多,是潇湘阁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纯真活泼,人见人爱。

洛神本是神话中掌管洛河的水神,姿容绝美。有诗言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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