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幻境（2 / 2）

声音未落，张仪怀中的天戟突然翻身而下，将他反扑在地。

一声巨响后，十条铁链直直插入地面，拦在云海之前，两人被涌起的气流震开，摔在阶梯上滚了下去。

芙荑立马解开披风将他们卷住，用力一抖，张仪和天戟不受控制地飞向半空，被随后赶到的郑佑维接住。

见两人安全后，芙荑又收回披风系好，马踏飞燕点在树叶上借力，越过众人头顶。

极强的亮光闪住双眸，铁链绷直的声音清晰入耳，其中夹杂了极轻的破空之声。

危险逐渐逼近。

就在额角碎发被削掉的刹那，芙荑在半空中硬生生扭动腰身，小腿极速缠住锁链，用力往下踩，锁链背后的主人被这股力道扯向她，芙荑立马撕掉衣袖，露出里面的精铁打造的护腕，用力打向敌人。

男人一个借力推拿化掉攻击，手指弯曲成爪，抓向芙荑的脖子。

芙荑身轻如燕地躲过，宛如鸿毛贴着对方纠缠，时而闪避防御，时而抓住机会给对方一拳。

她没有灵力，仅能近身搏斗，尽量拖住他，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怎么也无法摆脱纠缠，男人的招式逐渐变得急切，怒气不停地在眼中积累，如同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只见对方双眸闪过红光，刹那间，狂风大作，阴云蔽日，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片灰暗。

大地震动！

众人慌忙稳住身子，再抬头时，就看到令人恐惧的一幕。

无数条铁链铺天盖地从云墙中出现，紧紧缠绕矗立的十根铁链，一点点填满所有空隙，逐渐成型。

先是尾巴，然后是身体、头颅。

直到最后一根锁链绷直，足有十丈高的钢铁巨蛇带着恐怖的压迫感低下头，随着铁皮快速脱落，露出里面灰褐色的蛇鳞。

它抖掉身上的铁屑，缓慢展开眼帘，注视着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冰冷的瞳孔倒映出他们的恐惧。

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不行，这不行。”

“过不去的！”

“这试炼根本就是为难人！”

“我不想死，我不进了！”

各种惊喊和咒骂惊醒了所有人，人们握着武器的手阵阵发软，他们不停后退，痴痴地望着巨蛇骤然竖起的瞳孔，双目凸出，神情越来越恐惧，最后竟然抱头蹲下，大哭起来。

“不要看它的眼睛！”芙荑大喊。

然而仅仅这一息的分神，男人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甩出锁链狠狠抽中芙荑的胸口，芙荑当场吐出一口血，痛苦地摔在地上。

可这句提醒还是晚了，张仪和郑佑维呆呆地望向如神灵般俯瞰世间的巨蛇，心生畏惧，恨不得跪下祈求宽恕，祈求放过，即将被降下怒火的惶恐搅动他们大脑，让身体不受控制的浑身战栗。

砰、砰砰、砰砰砰。

他们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天戟毫不犹豫，对着两人就是几巴掌。

“啪、啪、啪、啪。”

接着又是两巴掌。

“啪、啪。”

伴随着脸被打得通红，两人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正好看到天戟冷着一张脸举起手。

“醒了醒了！”张仪捂着脸连连后退。

他看向郑佑维，后者虽然没什么动作和表情，但从抽动的嘴角还是能感觉到打在他脸上的力道也不轻。

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他委屈地碰了下脸，疼得龇牙咧嘴，余光不经意瞥到芙荑，瞳孔骤缩，表情僵在脸上。

失去了近战的优势，芙荑伏下身子用手撑地，勉强贴着地面从锁链下穿过，但胸口突然的疼痛让她的动作顿了一下，速度也慢了许多。

就这短短一瞬，锁链极速回旋，卷住她的腰猛地往后拖行，剧烈的疼痛让芙荑下意识地想要召唤削天赤匕。

不行！芙荑混沌的灵台瞬间清醒，死咬着唇瓣压下呻吟，不能召唤削天赤匕！

巨蛇蠕动身体，所到之处皆成废墟，死亡的气息映红了半边天。

尖叫声、咒骂声、哭嚎声久久不绝。

袭击者站在蛇头上，手中的锁链像拴着条狗一样拖动芙夷，森然地注视着后者勉强地挣扎。

芙夷疼得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这什么狗屁试炼，哪家试炼这么恐怖！她迷迷糊糊地想，早知道还不如去蕊珠宫，大不了她避着花月见。

花月见？嗯……她还没见过……

听说是仙门第一……

美人……

“放开她！”一声怒斥，猛地将芙夷溃散的意识唤了回来。

她抬起头，就看到张仪拽着自己的手腕，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瞪向对面的男人，“你不能带走芙荑姑娘！”

巨蛇停止了前进，一道人影飞上蛇头。

寒光利剑携带怒气朝男人刺去，郑佑维面色冷峻，眼中怒火冲天。

明明他只是个空有武力的普通人，此时却仿佛拥有了无限的勇气，毫不在乎凡人与修道者之间的天差地别，次次杀招。

刀光剑影间，男人不慌不忙地应对，握着锁链的手没有半分松动。

他甚至还指挥另一条锁链狠狠打在张仪身上，瞬间将张仪打得皮开肉绽，张仪踉跄了一步，却没有放开芙荑的手。

又一道锁链抽过来，张仪吓得闭紧双眼，可这次的攻击却没有落到他身上。

鲜血顺着垂落的手臂不停滴落，天戟仅是皱了下眉头。

“快放手！”

看到几人为了救她接连受伤，芙荑急地想抽回手腕，却被张仪更加用力地握住。

“这只是场试炼！”她大喊道。

张仪也朝她喊道：“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试炼！”

“快放手!我不会死的！”

“可你受的伤都是真的！”

芙夷愣住了，下意识握紧了张仪的手。

霎那间，腰间的锁链一个用力，她和张仪双双被甩上半空，在天戟震惊的眼神中，他们看到了头顶巨大的蛇口。

被吞入蛇腹的那刻，芙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所以当身体砸在地上时，她久久无法回神。

银白的靴子在她的面前停下，她顺着抬头，就看到一双含着温柔笑意的眸子，在漫天的海棠花雨中美得惊心动魄。

“我还是第一次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度过幻境的人。”秦九潇笑着说，“你们还真是大胆。”

他换了身素白蓝尾的衣衫，简简单单插着柄朴素的白玉簪，比起之前在山下见到的秦九潇来说，此时的他无比端庄典雅，就像远处疏朗皎洁的月亮，落进一汪池水。

“起来吗？”他俯身朝芙荑伸出手，轻轻歪头挑眉，眼尾飞起来，艳极了，却没有一丝荡意，反而英气逼人。

芙荑痴痴地将手递了上去。

秦九潇将她拉起，又治好了她身上的伤，芙荑这才回神，连忙后退一步，双手交叉，躬身行礼道：“感谢真君之前在结草城的救命之恩。”

“你这是做甚，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快快起来。”秦九潇伸手将她托起，调皮地眨眨眼，笑道：“我还要多谢芙荑姑娘的保护呢。”

他说的既是芙荑在断头刀手下保护说书先生，也是在慕容庆污蔑他时的尽力维护。

想起慕容庆的黑脸，芙荑忍不住笑了。

试炼是上午开始的，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深黑色的夜空挂着一轮圆月，无星无云。

“竟然天黑了吗？我还以为才过两个时辰。”芙荑诧异道。

“幻境中的时间是随意的，你们身在其中，自然是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

“原来如此，我这是算过关了吗？”

芙夷环顾四周，此时她正站在一个大平台上，平台像边境线将天梯分成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景，往下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林，往上则是大片大片粉白的海棠花。

正值花期末，花瓣落满了地面，也飞满了天空。

月光格外得明亮。

芙荑感觉自己似乎在透过朦胧的水雾看一场特殊的雪。

一切都迷幻得像梦。

水雾渐渐攀上双眸，像蒙上一层纱。

“真美。”

她忍不住去抓空中的花瓣。

张仪担心地看着她。

“芙荑姑娘。”

“嗯？”

“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她回道，突然想起张仪也受了伤，连忙问道：“你伤怎么样？”

张仪道：“真君也帮我治好了。”

“那就好。”她弯起眉眼，开心地笑了。

张仪皱了皱眉，总觉得芙荑不对劲。

之前短暂的相处中，芙荑一副侠女姿态，自信豪气、飒爽冷静，以一己肉身对抗强敌，即烈又狠，尽管从不吝啬笑容，也是似笑非笑居多，何时像现在柔情绵密，宛如喝醉了。

难道是因为九潇真君吗？

他偷偷瞥向秦九潇，后者端方规矩，清气如兰，明明豪情侠意，却丝毫不影响馥郁书香盈满身，余光看到他后，便笑着点头示意，真是……

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好感。

张仪也觉得脑子晕晕乎乎。

“我知你必然能过关，所以特地在此等候。”秦九潇对芙荑说，然后亮出身后的凉亭，邀请道：“我想你们也都饿了。”

凉亭中的石桌上摆了六道饭菜，还放了一壶茶和一坛酒，凉风习习，饭菜的香味止不住地往两人鼻子里钻。

两道咕噜声先后响起，芙荑和张仪捂着肚子尴尬地看着秦九潇。

秦九潇大笑，一甩袖。

“请吧。”

话音刚落，一把利剑突然从后方刺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