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幻境（1 / 2）

被带上半空的刹那，少年脖子上的锁链突然解开，随着灵力震动，一左一右打在张仪和郑佑维身上，两人疼得差点昏过去，不由地双双松手。

一时间，三人都受了伤，从半空跌落。

“喂！”

芙荑想接住他们，余光却瞥到从雾气中飞出一个人，搅动锁链想将她缠住。

说时迟那时快，芙夷连忙空中转体，小巧的身体竟然从锁链形成的封锁中穿了出去。

然而，袭击者不知何时到了她的上方，杀气腾腾地朝她拍出一掌。

芙夷下意识地执掌相对。

可她忘了自己被封锁了灵力，下一秒，她就被狠狠打落。

“芙荑姑娘！”

郑佑维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施展轻功将芙夷接住，退回张仪所在的平台，扶着她坐下。

芙荑脸色苍白，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发麻。

该死的，她暗骂道，如果不是灵力被锁，自己怎么会这么狼狈！

她望向山顶方向，阶梯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而刚才袭击他们的男人，在将她打伤后，又再次隐入迷雾中了。

“芙荑姑娘，你还好吗？”张仪担忧地问。

芙荑回神，摆摆手表示没事，强压下翻涌的血气，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郑佑维表情怪异，“那孩子没事，但有件事非常奇怪。”他走到少年身边蹲下，将少年的头扭到一边，露出脖子给芙荑看。

少年是锁链勒晕的，脖颈处应该有锁链勒紧时留下的痕迹，但少年露出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呼吸也十分正常，像睡着了一样，仿佛刚才的凶险从来没有存在过。

“是幻境。”芙荑沉声道。

“这怎么可能？”张仪不信，“如果是幻境，也太真实了吧。”

郑佑维也问道：“你的情报里没有？”

芙荑道：“没有，登天梯的幻境来自于一个叫‘眩’的古老阵法，这个阵法可以引诱人陷入幻境，但不能凭空造出实物。”

他们刚才所受的攻击已经证明了袭击者不是幻觉，毕竟胸口正疼着呢，可锁链勒晕少年的画面却是假的，事实上，少年并没受到任何伤害。

“假作真时真亦假，半真半假，真假参半，更让人无法判断。”郑佑维沉吟，他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四周，“最起码我们确定了一件事，这是场考验。”

芙荑看向他，道：“你觉得是为了考验什么？”

郑佑维回头：“芙荑姑娘应该比我清楚。”

“我的情报已经没用了。”芙荑也站起身，“正常来说，我们根本不该遇到袭击。”

“徼玄宗改了试炼方法。”

芙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管怎么样，我们只有六个时辰。”郑佑维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位，改口道：“四个时辰。”

“我们没时间耗在这里，必须尽快想办法过去。”

“没那么简单。”芙荑朝山顶指去，山顶的雾气变大了，将四周的密林也笼罩其中，逐渐朝山下滚来，“袭击者隐藏在雾里，拦住了上山的路，他虽然不会危及你我性命，恐怕也不会让我们过去，以我们凡人之力，几乎也不可能打败他。”

“那就直接冲过去。”

不同于他们的声音插了进来。

两人循声望去，便看到少年已经醒了，在张仪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

他完全不记得被锁链卷走后发生的事，好像只是睡了场觉，醒来后才从张仪口中知道一切，正好又听到芙荑和郑佑维的讨论，这才插嘴。

他直视芙荑的双眼，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直接冲过去。”

少年双眸中充满冷静的笃定，芙荑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戟。”

“仰头天戟镇山海，好名字。”芙夷抚掌赞道，然后敛住神情，认真问道：“你为什么笃定冲过去就能破局？”

天戟道：“徼玄宗弟子早就将登天梯的破解之法告诉我们了。”

芙荑一愣，和郑佑维面面相觑。

徼玄宗对登天梯的提示是什么？

坚守本心，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

两人恍然大悟。

郑佑维道：“既然是考验，袭击者必然束手束脚，不敢累及性命，我们虽然皆是普通人，但未必没有一搏之力，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他，而是通过这个天梯。”

天戟点头赞同。

芙荑想了想觉得可行，对少年说道：“谢谢你的告知，但你还是赶快下山吧。”

倒也不是芙荑过河拆桥，不需要了就随手扔掉，而是为少年考虑，不愿他丧命。

少年沉下脸，再次抿紧唇，一言不发。

芙荑皱眉道：“你以为登天梯只是爬山吗？试炼才刚开始就已经如此危险，后面还有悬天瀑和百尺钩，以你的状态，根本过不了第一关。”

“就算是爬，我也要爬上徼玄宗。”

短短一句话，少年似乎耗费了全部气力，才咬牙一字一字硬挤出来。

“你真不怕死？”张仪也皱起眉，劝道：“还是听芙荑姑娘的，进入徼玄宗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

“你们有，我没有。”少年摇头，“只要死不了，我就一定要进徼玄宗！”

这句话透露出的决心和狠劲，只有处在绝境中的人才会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如此孤注一掷，郑佑维和张仪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少年背后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他们看向芙荑，只见后者正盯着天戟，一脸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偷我水囊的行为，徼玄宗就不会要你。”

“可我又救了你。”他望回去的眼神太静了，像个黑漆漆的洞，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只要我通过试炼，他们有何理由不收我？”

然后，他平静地说：“我在碧春楼已经见过你了。”当时他就缩在二楼的角落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包括秦九潇。

他太饿了，像老鼠一样，乱窜在人群中偷点残渣碎屑，他需要吃饱，只有吃饱才有力气爬上徼玄宗。

然后，老鼠看到了一群猫。

他决定借助猫的力量，但不会傻到去给猫挂铃铛。

此话一出，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们谁都没想到面前这位孱弱不堪的少年竟然会有那么深的心机。

他是故意的！

他早就见过芙荑，知道芙荑的厉害，也了解芙荑的善良，他瘦弱不堪、凄惨可怜，他要想办法引起芙荑的注意，粘住她、抱紧她，利用她的善良为自己开路。

所以他瞄准了那个不可能偷到的水囊，伸出了手。

并且成功了。

芙夷深吸一口气压下郁结的怒气，问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

既然决定了要利用她，为什么到头来又放弃？

少年瞄向她被磨得可怖的双手，只一眼便移开目光，再次变回了闷葫芦。

芙荑懂了。

就算再有心机，他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看到芙荑为了救自己受伤，终究是不忍心骗她。

很多人都喜欢利用善良，善良滋生愚蠢，而愚蠢是天底下最好用的踏脚石，可就算是花也会生出利刺，就算是被踩在脚下的石头，也会有一天变得尖锐。

而大部分人总做不到将内心包裹得密不透风。

她突然笑了起来。

天戟不解地看向她。

“你让我感觉很熟悉。”芙荑解释道，“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它，但离开后有时候又很怀念。”

“你不怪我？”

“那倒不是，被人利用的滋味并不好受，只能说还好你悬崖勒马，要是后面被我发现，你就不可能好好地站在这了。”

她复又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救了我，所以我可以带你闯过这一关，但之后你就自求多福。”

“多谢。”天戟低下头，闷声道谢。

人群逐渐聚集，有十数人目睹了芙夷他们被攻击的全过程，正在与其他人交流情报。

不出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了袭击者的存在，不少人愁眉苦脸，不知该怎么办。

但这份焦虑却和当事人没什么关系。

郑佑维道：“我们强闯，那人必然会尽力阻拦，我和芙夷姑娘有些武力，我们掩护你们上山。”

“明白了。”张仪点头，“那迷雾怎么办？”

天戟道：“静观其变。”

郑佑维点头道：“谁也不知道迷雾后面有什么，还是大家一起比较妥当，如果出了意外，你们尽量不要进去，若是进去了，就如天戟所说，静观其变。”

空气中荡开微弱的灵力波动。

“准备好了吗？要来了。”芙夷盯着越来越近的迷雾，嘱咐道：“张仪，你带好天戟，只管往上跑。”

张仪点头，如临大敌。

芙荑眼中燃起炙热的火光，身体内沉寂的血液都沸腾了，“我虽然无法使用灵力，但多年修炼可不是白修的，架也不是白打的。”

她又转向郑佑维，笑道：“在下能力有限，就不能保护公子了，公子一切小心。”

郑佑维苦笑：“姑娘只需分点心神于我就行。”

芙荑笑出了声。

刹那间，异变突生！

五条弯钩铁链从迷雾中直冲天空，以陨石坠落之势砸向人群。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

“跑！”芙荑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张仪竟然一把将天戟抱在怀里，闷头往上跑。

天戟微微诧异，这家伙体力竟然这么好，他不是书生吗？

芙荑和郑佑维护在两人身边，将靠近的铁链一一打飞，芙夷确实如她所说得厉害，不但将张仪和天戟护的密不透风，还有心思关注郑佑维，替他防备偷袭。

看到他们行动有效，不少人也开始效仿，边防御边往前冲。

面对极速奔来的人群，迷雾暂停了扩散的脚步，像天边卷起的积云不断翻滚，瞬间拔高数十丈，形成巨大的云墙。

又五条锁链冲出，与攻击众人的锁链聚在一起，直插云天。

“张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