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登天梯(2 / 2)

莫不是男人污蔑于他?书生暗想,不论如何还是先问个清楚。

于是他晃了晃少年,问道:“可是这样?你且说话,这么多侠士在这,你不必害怕。”

男人听出话中的偏袒,隐有指责他污蔑之意,心中暗骂:迂腐假意的书生。

少年垂下眸子,胸膛虽然还有起伏,但进气弱出气重,被书生晃了两下,快要晕过去了。

“这孩子不对劲。”芙荑皱了皱眉,急忙制止书生的动作。

她走到少年面前,观察了几息,猛地出手掰开他的下颌,将水囊中的水一股脑灌了进去。

书生吓了一跳,“你这是……”

剩下的话被芙荑冷漠的眼神瞪了回去。

感觉到水流划过灼烧的喉咙,少年连喝了十数口,直到芙荑将水囊强硬地拿开。

“咳咳咳。”少年痛苦地弯下腰,混沌无光的眸子总算有了生气。

“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水?”芙荑问道。

少年沙哑地说:“因为渴。”

听到少年的承认,书生不敢置信,随后红了脸,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想不管不顾甩开少年,但看少年半死不活的样子,到底没有放开扶着他的手。

“难道你没有自己带水吗?”芙荑继续问道。

“带了,喝完了。”

“喝完了就去偷?”

“抱歉。”

少年说话时一直低着头,芙荑问一句他答一句,绝不多说,声音也是生硬简洁,毫无起伏,更没有偷东西被发现的羞愧,反而紧绷身体,浑身散发的防备像是要暴起抹了芙荑的脖子。

芙荑好笑,她这个受害者倒像是欺负人的那个了。

她再次从上到下扫过少年,明显感觉到后者变得紧张了。

少年虽然衣衫破败,但衣服的料子却是好料子,灰土下隐约透出天下第一绣的玉龙松鹤的残图。

天下第一绣的总部坐落人间,生意却遍布整个橐叶大陆,呈交仙门的绣图都有一定作用,其中玉龙松鹤最为普遍,是一种基础防御阵。

如果这个少年是仙门中人,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芙荑敏锐地看到从破洞中裸露的皮肤,纵横交错的伤疤有新有旧。

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扯了扯没几块布的衣服想遮住伤疤,但效果并不怎么好。

感觉到少年的抗拒,芙荑移开了目光。

这个少年身上恐怕背负着很大的故事,她暗想,但她没兴趣打探别人的隐私,也懒得为了几口水在这里浪费时间,水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可能珍贵,但芙荑不是那大部分人,而且过了天梯可就到悬天瀑了,水?多的是。

更何况少年原本要偷的水自己主动给他灌下去了。

想到这,芙荑笑出了声。

众人齐齐看向他,眼神各异,但都透着奇怪。

芙荑低咳一声,对少年说道:“水囊之事我不追究你了,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这还未到登天梯的一半,你已经虚弱至此,还是快些下山去吧,免得把性命葬送在这里。”

少年闷声不吭,也没有要下山的意思,芙荑摇了摇头,不再理他,转身朝一旁的华服青年行礼。

“在下芙荑,感谢公子出手。”

青年连忙回礼,“在下郑佑维,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以芙荑姑娘的身手,这少年也是无法得手的。”

“嗯?你认识我?”

“芙荑姑娘对阵勾魂使时,在下正巧在碧春楼里。”

“原来如此。”芙荑恍然大悟。

她突然笑道:“不论如何,我欠公子一个人情。”

郑佑维也笑道:“那这份人情可能换姑娘的情报?”

芙荑道:“未免太小了些。”

郑佑维道:“那在下就下次换了姑娘这份人情,芙荑姑娘可莫要怪罪。”

芙荑笑意加深,她不反感有目的地接近,不论君子还是小人,论迹不论心,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她身上有对方需要的东西相处起来她才觉得安心,那些让人看不透的好意反而危险。

还有一种她避之不及,比如眼前的书生。

书生朝她连连躬身道歉,面上的羞愧一点也藏不住。

芙荑定定地瞧着他。

她不喜欢这种人,过于纯粹,仿佛对所有人都报有善意,如同开在沼泽的睡莲,美丽、脆弱,轻轻一折就死了。

错位的绽放充斥着世人的不屑,睡莲就应该在富人的池塘里被精心照料。

可一片灰和绿中,世人又渴望着那抹飘荡在水面的紫红。

芙荑不愿意接近,因为太容易投注感情,不敢伤、不敢折。

书生被芙荑盯得发毛,尴尬地不敢看她,连忙朝郑佑维躬身行了大礼。

“在下张仪,方才污蔑了兄台,实在抱歉,还请兄台莫怪。”

郑佑维道:“既然真相已明,便也无碍了。”他打量了几下张仪,又默念了两遍他的名字,突然问道:“你是南凤国人?”

张仪诧异道:“兄台怎——”

一股猛烈的撞击撞碎了他的声音。

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张仪就听到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声。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仿佛受到了万般惊吓,连滚带爬地远离他们。

少年撞过来时,芙荑已经察觉到了,心道果然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他,立刻侧身抬腿朝少年踢去,这一脚力道不算大但极快,然而少年却身法诡异地避开,将她用力撞到一边。

她的身后,一把带有弯钩的锁链堪堪擦过发丝,卷住少年的脖子。

“嗯……”

少年痛苦地呻吟,伸手想扒开脖子上的锁链,瘦弱单薄的身体却如同破布,被狠狠抛上半空,以一条弧线向高处飘去。

“喂!”

芙荑大惊,下意识屈起双腿,鼓起的肌肉充满了强悍的力量,猛地间,这股力量释放,鞋底在阶梯上滑出深褐色的痕迹,娇小的红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她比锁链更快!

手臂极速卷住少年身前的锁链,芙夷脚下用力站定,狠狠往后一扯,竟硬生生止住了锁链的收势。

可她丹田被锁,空有一身力气,如何对抗对面的修道者?

双方拔河似得拉扯将铁链绷得笔直,附着的力道将芙荑的手臂扯得生疼,从掌心滑出的锁链染上斑斑血迹。

少年被勒得呼吸困难,脸色发青,双眼上翻。

“妈的,来人帮忙啊!!!”

她大吼,额头青筋暴起。

这一声惊醒了张仪和郑佑维,两人同时向芙荑跑去,郑佑维施展轻功几步到了她面前,帮忙拽住铁链。

“人在哪?!”他急道。

顺着锁链看过去,他们只能看到锁链的另一端无限延伸至山顶,远处不知何时起了大雾,锁链隐入雾中,完全看不见是谁在操纵。

即便他们的力气都不小,还是被锁链拖着步步往上。

“我腰间的匕首!”芙荑大喊。

闻声而动,郑佑维快速拽下芙荑腰间悬挂的匕首,砍向锁链,铿锵一声后,锁链完好无损。

郑佑维松手的瞬间,芙荑便被拽的一个踉跄,她连忙稳住再次用力,双手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

“芙荑姑娘?!”

匕首没用,郑佑维将它收起来,又重新帮芙荑拽住锁链。

妈的,芙荑暗骂。

进入登天梯,不仅丹田被锁,储物袋也被下了禁制,腰间的匕首因为是凡物这才能带进来,她本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果然没用。

削天赤匕可以突破禁制,可是一旦用了法器就违反了试炼规则,进不了徼玄宗了。

她目光微闪,又朝山顶看了一眼,终究是没有唤出削天赤匕。

她还就不信了,太清宫里的人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

就在此时,张仪匆匆赶到,抱着快昏过去的少年,努力想扒开后者脖颈上的锁链。

可他毕竟只是个文弱书生,相比于从小习武的郑佑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锁链纹丝不动,还收紧了。

少年一下就昏了过去。

“不行啊!”他急急看向芙荑,急的满头大汗,“芙荑姑娘快想想办法,这孩子快不行了。”

“松开力度!”

张仪惊道:“你在说什么?”

被锁链之后的人带走,少年焉有命在?不让少年被带走,解不开脖子上的锁链,少年迟早也要丧命。

徼玄宗的收徒试炼从不涉及生命危险,甚至不允许争斗,不存在竞争,只要通过试炼都有机会入门,太清宫到现在还没有出面,应该不是有外人闯入,但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是先救下少年在说。

既然没办法,那就去见见锁链的主人!

“松开!”

芙荑大喝一声,放开了力道,郑佑维也下意识地放松了。

下一秒,四人被巨大的力道甩上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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