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疫情蔓延,台东镇孩子被困家中(1 / 2)

《大裳茶》023导读:

青岛,在百年风雨中经历过许多重大突发事件。回望百年前发生在青岛的疫情,我们会发现人类的发展史也是同病毒的斗争史。新冠肺炎流行,给世界带来巨大的灾难。突发的青岛疫情,已尘埃落定。秋冬疫情也许还会反复,但我们相信,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接上……

022破烂市日渐繁荣,台东镇建立②

青岛成为自由港之后,大规模的工程建筑需要大量劳工。这里劳工的工资,比山东内地高出四到八倍。受此吸引,来青岛闯码头的劳工越来越多。随着人口的大量输入,伤寒也被传入。大雨之后,水源被污染,疫情变得愈发严重。

胶澳总督府在杨家村以东,建立了新的劳工区台东镇。这样做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可以让劳工用最少时间,以最短距离,抵达各个建筑工地;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有山脉做为自然的分水岭,保证了中国人居住区的地表水,不会流入欧人区。这样,卫生情况便会得到控制。

然而,痢疾和伤寒疫情爆发之后,先在穷苦的中国人中流行,德国人也很快被感染。台东镇、大鲍岛的平民中,病患日渐增多,一些德国士兵也因此丧命。

大胡子传教士老花死了。

老花对植物非常有兴趣,常在青岛地区及崂山调查植物的生长情况。这是一项异常困难的开拓性工作,所有的调查都需要徒步进行,有时需要深入崂山腹地,条件极为艰险。章老先生常去崂山采药,二人就这么认识了。章老先生担心老花是德国人,遇到抗德义士或土匪可能会发生危险,就把自己的烟斗送给了他。老花凭着章老先生的烟斗和较为流利的汉语,多次遇到躲在崂山里的抗德义士,均有惊无险地过了。

(▲传教士花之安ErnstFaber)

德国人老花一直想在青岛建所医院,服务于百姓,却不幸感染了恶性痢疾。章老先生参加葬礼回来之后,和丁永一提起老花的心愿变成了遗愿,不住地摇头叹息。

台东镇集市的人明显少了起来。许多人担心被疫病传染,都尽量减少出门。小国毓和招弟被关在家里,再也不被允许到街上去玩耍,只能待在丁家的院子里。

丁永一在丁国毓小的时候,就写了许多卡片给孙子玩儿。

那时候,小国毓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字,也不知道写字的笔划顺序,更不知道卡片上字代表的含义。在他看来,爷爷写在卡片上的字是画,那些字都是画出来的。扔了、撕了、咬了,甚至用薄的卡片擤了鼻涕,墨便留在了稚气顽皮的小脸儿上。丁永一既不训斥,也不恼,只是笑着擦了孙子脸上的墨迹,再写一些给他玩儿。

偶尔小国毓拿着卡片去找爹,问上面是什么。

丁廷执便摇头晃脑地答疑解惑道:“其建首也,立一为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共理相贯,同牵条属,杂而不越,据形系联。“

“什么是耑?“

“上象生形,下象其根也……“

小国毓听不懂,丁廷执要继续给他讲,孩子却不想听。改日丁廷执想再给儿子讲,小国毓却远远地逃了。

丁永一见了,摇摇着,将小国毓领进书房,让孙子骑在自己的一条腿上。

他找出笔划最少的“丁“字。

“这是咱们丁家的姓氏,就是你的名字丁国毓的'丁'。“丁永一又从卡片中找出“目“字,组合在一起,告诉小国毓,“这是'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就是'盯'。爷爷用眼睛看着你,就像现在这样。“

小国毓学着丁永一的样子,也瞪大了眼睛。他看着爷爷,鹦鹉学舌般地道:“这就是'盯'“。

丁永一看着孙子认真的样子,边笑边点头,又在卡片中找了找,把“页“取了过来,放在桌子上与“丁“字并排摆在一起。

“这是'顶'。“

丁永一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在孙子的额头上亲昵地顶了一下。

“这是'顶'。“小国毓也学着在爷爷的头上顶了一下,他突然大声说:“就是我和三爹顶闷儿的'顶'。“

丁国毓更小的时候,丁廷武见了侄子,总要和他玩儿一会儿。顶闷儿是叔侄俩最爱的游戏。两个人都趴在地上,像两只牛打架一样,用头顶着对方用力。丁廷武总是装着招架不住的样子,被小国毓顶得东倒西歪,逗得小侄子开心不已。

“谁赢了?“丁永一含着笑,故意这样问。

小国毓马上跳下来,拍着胸自豪地告诉爷爷,“是我赢了!三爹顶不过我!“

用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小国毓便记住了丁、盯、顶、叮、钉、疔等几个字。

女、娃、好;奶、娘、姐……拆字组合,分组识字,有趣又好玩儿。

小国毓聪慧过人,他能举一反三,过目不忘,学习识字要比其他孩子快许多倍。

疫情之下,丁永一很少出门。每日读书写字,画画葫芦,闲时含饴弄孙,倒也乐在其中。

随着丁国毓识字的增多,丁永一有时会将他拼成的字,再与另外几个字组合起来,给孩子们讲个小故事。铁杵磨针、闻鸡起舞、守株待兔、水滴石穿、愚公移山……国毓和招弟围在爷爷的身边,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慢慢的,连念弟都跟着识了不少字。

小国毓识字多了,开始自己琢磨着用卡片组字。偶尔组成了减字谱的记谱符号,丁永一便让他去找自己的娘。

章禹莲领着他来到琴边坐下,纤指轻出,发出一个美妙的琴音。

有时,小国毓会淘气地组出世上没有的字,见爹娘和爷爷都说不认识,他便高兴地笑了起来。

组字卡片打开了一个新奇的世界,野地里的鸟兔,集市上糖果,对小孩子的吸引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小国毓不再闹着出去。他不出去,招弟也不往外溜。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这期间只是偶尔和大人一起出去透透气,两个孩子似乎习惯了,在家也不再觉得无聊。孩子总是随心所欲的,写字的卡片边玩边丢,越来越少。小国毓去求爷爷再写一些,丁永一却越写越少。写上一两个字,应付一下,便自顾自地在宣纸上练字。最后,干脆不写了。有时半眯着眼,一边手里盘着的葫芦,一边晒太阳。人明明闲着,也不再理会。

(▲葫芦)

小国毓生气极了。他悄悄地偷了爷爷的笔墨,自己开始写写画画。丁家人见他气乎乎的、衣服手脸满是墨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丁永一心里暗自高兴,却每每见了都赶紧要回自己的笔墨,叹息糟蹋了。小国毓气得大哭,去找爹和娘要笔墨,章禹莲早和丁廷执商量好了,让他去求爷爷。丁永一这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毛笔和练字的石板,送给两个孩子。

这天晌午。

小国毓坐在树下的石桌上,蘸着碗里的清水,在石板上练字。招弟觉得手腕酸了,丢了笔,趴在边儿上看,偶尔抬头,看看树上几只带有白毛的黑鸦。

章禹莲在自己的屋里,教念弟弹琴。

琴声时断时续,不时地传来章禹莲轻柔的声音。

“大撮,是托和勾相结合。“章禹莲与念弟对面而坐,从琴之基本教起,边讲解边演示。她反复击弦,让念弟看清小撮、大撮和反撮的指法。“撮要避免向上提。指落下去,骤然发力,顺势而出……“

(▲古琴)

这时,章禹利一身酒气地来到丁家。

章禹利凑到小国毓身边,神秘地笑:“国毓,叫舅舅!舅舅给你带了好吃的!定是你没吃过的。“

“不叫!“国毓头都没抬,爱理不理地道。

章禹利游手好闲,好赌好酒。有时牌不好,眼瞅着要输钱,常常要说一句“这遭,可要死命了“。迁至台东镇之后,章禹利如鱼得水,整天混迹于街市。他好开玩笑,说话半真半假,平时又爱占点小便宜耍点小聪明。在台东镇,有些人遇到一流邪气的章禹利,会一脸嫌弃地绕着走开。

孩子虽小,也知好歹。丁国毓从小便不叫舅舅,这成了章禹利的一块心病。

章禹利借着酒劲儿,伸手扯着外甥的耳朵,道:“快叫舅舅!闻闻这香味儿,定是你娘不会做的。叫了舅舅,便给你吃!“

小国毓被扯痛了耳朵,脾气却犟,就是不叫。三逗两逗,旁边的招弟急了,伸手向章禹利的胳膊掐了过去。掐了小小的一块肉,她眼里带着恨意,顺着劲儿用力拧了一下。看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那块肉撕下来。

章禹利吃痛,抬手将国毓提了起来。他躲开招弟,叫道:“快叫舅舅!“

小国毓几乎被倒提在空中,却捂了自己的嘴,既不叫舅舅,也不求饶。

见国毓受了委屈,招弟一声不吭,起身冲了过去。她抱住章禹利的腿,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章禹利痛得哇哇大叫,抬腿将招弟顶了出去,又将国毓倒提着拎在半空。一只手抬起欲打,终是没下得去手。

丁国毓小的时候,还不会走路,鼻子却特别灵,屋子里什么好吃的都藏不住,连装在“气死猫“篓子里的点心都进了他的肚子。章禹利知道小国毓爱吃小食儿,一直想投其所好弄点儿吃的,逗了外甥开心,也顺便叫声舅舅。

章禹莲厨艺精湛,国毓和招弟向来不亏嘴,台东镇卖小食儿又多,章禹利用糖葫芦、烤地瓜等试了几次,均未得逞。

于是,他琢磨着买点儿洋相的东西。德国人在青岛开了第一家面包店,章禹利跟着众人去看光景,远远地闻到面包的香味儿,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章禹利找到兑换各国货币的小贩,连蒙带骗地高利借了点儿钱。他拿着钱,到赌场去碰运气,居然手风奇顺。章禹利借着兴头灌了几口黄酒,又赢了些钱,见好就收地溜了。大大方方连本带利地还了那小贩的债,赶紧去弗里茨特韦莱特面包店买了面包。自己都没舍得尝尝,便兴冲冲地来到丁家。

(▲弗里茨特韦莱特面包店)

没想到自己这般讨好,还是不受待见。不但外甥不叫舅舅,还被小外甥媳妇咬了一口。章禹利懊恼至极,想起国毓小时候,循了香味便爬向小食儿的景儿,没深没浅地顺口骂道:“打小儿便馋!男懒当王八,女馋去妓院。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好货!“

丁周氏早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人在屋里没作声,一直冷眼看着。见孙子要挨打,哪里还忍得住。丁周氏随手拎起桌边的竹枝扫帚疙瘩,快步从正房里跑出来。

她用扫帚疙瘩指着对方,愠怒地道:“章禹利,快给我放下!“

东厢房的琴声早停了,章禹莲一边往院走,一边把章禹利骂儿子的话听了个真切。她立刻被气得哭了出来。

章禹利听到来人,赶紧放下小国毓。不知是被倒提着控了,还是挣扎得猛了,丁国毓的一只鼻孔滴出血来。章禹莲赶紧把儿子搂在怀里。

“我和外甥闹着玩儿的!我是来给他送面包的!“

章禹利见到血,知道自己闯了祸,吓得酒醒了大半。他又见丁永一也出来了,赶紧从怀里取出面包,丢给国毓,便头也不回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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