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不费一枪一弹占领胶州湾(1 / 2)

丁廷武再也按耐不住,欲冲上去与章高元理论。

“廷武!”丁永一低声喝止道:“不可胡来!”丁永一出人意料地平静,他目光深远地道:“军情紧急,国务事大!咱们等等!”

派出去的三名骑兵很快回来了,棣德利拒绝前来。更糟糕的消息也相继传来,不但电报线被切断,兵营、炮台、弹药库均已经被德军控制。

章高元马上拟电。

“急。天津钦宪、济南大人钧鉴:二十日早七钟时,德国棣提督借巨野仇教一案,率领德兵纷纷上岸分布各山头。后送来照会,内开:胶州一地,限三点钟,将驻防兵勇全行退出女姑口、劳山以外……”

情势危机之下,章高元字斟句酌。他说一字,随从录一字。

“……现事变仓猝,我军兵单,究应如何办理?请速电示遵行。事机急迫,盼切祷切。”

电文拟毕。章高元着人飞马去胶州电报局,电呈天津督署和山东巡抚。自己带着几位随从去挂旗山,与德军主帅棣德利进行谈判,希望能促使德军放弃占领,或者推迟退兵的时间。

(▲总兵衙门)

丁廷武站在丁永一身后,暗观事态。他额角上青筋凸起,两只拳头攥得嘎嘣作响。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胶澳总兵章高元及其草拟电文的内容上时,丁廷武悄悄地后退了几步。他快步穿过回廊,通过一个圆形的月亮门,直奔关押人犯的偏房。

丁廷执独自蹲坐在阴冷的牢房里,冻得瑟瑟发抖。找到丁廷执,丁廷武也不吭声,回身找了把利斧,对准牢锁劈了下去。

牢门锁链应声而断。

丁廷执抬头一看,“廷武!”继而大惊,责怪道:“三弟此举甚为不妥。此乃劫狱。”

“我劫的不是狱,劫的是你!快走!”

丁廷执固执地摇摇头:“你非官家,我若随你而去,岂不是成了朝廷钦犯?走不得,走不得!此若一走,执此生清誉怕是就此毁了。”

“皇上朱笔御批的才叫朝廷钦犯!私用皇家贡品,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你不走,等着砍头吗?”

丁廷执连连摆手,争辩道:“二哥无罪,也非私用。你二嫂想吃长果,二哥便做了小食儿给她。爱妻之心可鉴天日,绝无私心。私为己,吾为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二哥一走,反倒连累家人!”

丁廷武哪有心思听他分辩,怒道:“既然无罪,你干嘛签字画押?”

丁廷执却说:“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写诗作画皆有章印。事是我做的,印不在身边,名当然是要手写签下,何来画押之说?”

“茂才爷!”丁廷武哭笑不得地道:“你那一签字就等于认罪伏法了!”

“执无罪,更谈不上伏法。有理走遍天下,就是到了京城也不怕!”丁廷执拱手向着京城的方向,“是非曲直,皇上自会明断。”

“皇上没空搭理你!”

“皇上没空,还有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忙,还有总镇大人!若二哥跟你走了,无罪也变成了有罪!”

“皇上、巡抚都没空,督府、道台也都没工夫理你。现在又是义和团又是洋兵,他们都忙得很。有罪没罪你说了不算!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个秀才说的就是你!快走吧!”

“走不得,万万走不得。等会儿自有官军放我出去。”

丁廷武没辙了,心里又惦记着爹还在老衙门大堂,便大声吼道:“和你说不清楚!爱走不走!告诉你,德国兵已经打进来了,随时可能开枪轰炮。现在爹就在大堂,再不走咱们爷仨可能都走不了!”

丁廷执吓了一跳。

丁廷武不理他,丢下丁廷执一个人,自己转身出了牢房。丁廷武知道丁廷执的脾气,走出几步,又悄悄转了回来,果然见到丁廷执拎着袍子正要坐下,嘴着还嘟囔着什么。气得丁廷武恨不能冲进去揍二哥一顿,他心里焦急,想了想改了主意。

丁廷武再次回到牢房,一巴掌拍在丁廷执的肩上,说:“茂才爷,走不走是你的事,但是我得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被官兵抓走,二嫂当时就晕倒在地。估摸着受惊过度,怕是要小产了。”

丁廷执这才急了,“你二嫂现在可好?”

“好不好,我还真不知道!我回家的时候,咱俩脚前脚后。你出门我正好进门。官军说拿了你砍头,二嫂顿时面色煞白,一声没吭人就倒下了。”丁廷武怕他还是犯倔不走,故意吓他道:“当时她身边也没个人扶着,咣当一声,脑袋冲下,人砸地上了!”

丁廷武比划着当时的情形,说完还提起拳头在他的头上也敲了一下。

“啊?”丁廷执吃痛,揉着额头大惊失色道:“那她……”

“你要是想知道二嫂现在怎么样,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官兵……”

“放心!”丁廷武一边把刚刚寻来的一把斧子藏在腰间以备万一,一边大笑着安抚他道:“你先回家看看,若是没事儿你再回来继续坐牢。大清官兵通情达理,总镇大人爱民如子,怎会为难于你!”

丁廷执觉得有理,他点点头,这才随了出来。

丁廷武暗自失笑。

丁永一寻不着丁廷武,担心他会惹出什么事端,正四顾寻找。见丁廷武带着丁廷执出来了,先是一惊,一想这样也好,于是心下稍安。即便如此,丁永一还是低声责备了几句。丁廷武却争辩反正银子已经被官军讹了去,人早晚是要放的,总不能银子和二哥都归了官军。丁廷武觉得德军登陆,大战在即形势复杂,无论如何,当机立断总是没错的。丁廷执听说朝廷的银子被官军讹了去,方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人立刻委顿了下来。

挂旗山下。

章高元义愤填膺,他要求德军统帅棣德利解释所发生的事情。

棣德利全身戎装,弯髭微翘,轻蔑地耸耸肩,“无需解释。我军奉威廉皇帝的命令占领胶州湾,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仅此而已!”

无论章高元怎样激言抗辩,德军坚持清军必需在三小时内全部撤退。

看上去,棣德利的表情很轻松,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事实上,确实如此。

(▲德舰航海日志)

昨日,清军发现军舰后,章高元派人前去询问。棣德利以“借地操演”为名相瞒,使清军未做任何防范。骗过章高元后,棣德利带领舰长及参谋部的军官,上岸侦察清军布防。他们发现同5月份的前期侦察结果相比,胶澳守军把铁码头加长了。根据胶州湾潮汐,第二天清早是落潮,因此棣德利将铁码头作为德军的登陆地点。之后,他带领德军侦察了清兵营、炮营和弹药库。德军发现清军使用的是德式毛瑟步枪,但枪支很多都已经生锈不能使用,而且枪上也没有刺刀。棣德利唯一的担心就是清军的14门8厘米克虏伯野战炮。

今天早上,棣德利指挥德军从铁码头登岸,并在挂旗山上设立信号台。按计划,上校蔡耶率领部队穿过村庄,控制了清兵营、炮台和弹药库,直接把那14门克虏伯野战炮封堵在了清军兵营里。

棣德利预计,已不会遭遇清军的强烈抵抗。

章高元徒劳地交涉着,攀交情的客套话持续了很长时间,或争论不屈,或继以怒叱。

棣德利并不多加理会,神情透露着军人特有的一种冷漠。他凌厉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怜悯,看着眼前这位清军最高统帅。

德国是个后起的资本主义强国,完成统一后积极向外扩张,急于寻找一块东亚锚地。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对山东半岛的考察结果,为激发德国远东的军事野心作出了重要提示。胶州湾的地理优势和丰饶物广,进入了德国人的选港视线。停泊在汉口的德舰被武昌市民用石块袭击,德国正欲以“武昌事件”大作文章,谁料两天之后就传来两名德国传教士被杀的消息。猝发的“巨野教案”,对于正处心积虑寻找借口的德国来说,简直天赐良机。德皇威廉二世立即下令,命令德海军远东舰队司令棣德利率领全部军舰驶往胶州,占领合适地点。此时,山东巡抚李秉衡为防止事态扩大,令迅速捕捉凶手,巨野当地官员胡乱捕捉了几名无辜百姓,称此事件是普通盗窃钱财至人死命的偶发小案,以便缩小事态。然而,已经无济于事。棣德利接到德皇二世密令,“全部舰队立即开往胶州,占领合适的据点和村庄,而且以你认为最好的方式,使用最大可能的力量,坚决地去获取最充分的满足。此行目的必须保持秘密”。德军司令棣德利马上率领“凯撒号”、“威廉号”、“鸬鹚号”三艘等巡洋舰离开吴淞口前往胶州湾。舰队抵达胶州湾后,棣德利向舰队发出命令,尽量避免战斗,迅速占领胶州湾。

清军以为德舰与以前的俄国舰队一样,是暂停泊遂未作任何防范。这让棣德利喜出望外。

一切,都在向着棣德利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章高元请求德军不要相逼,希望暂时延缓退兵,以便等待上级命令。

德军胜券在握,断然拒绝:不接受任何抗议和请求。不要说延期一天,延误一个小时也不行,必须按照通牒规定的时间撤退!三个时辰,时间一到,如果不退,一律按敌军论处。

章高元见过棣德利,得到答复后,知道事已无法挽回。他黯然回到总兵衙门,心里充满了绝望。

一时的麻痹大意,直接导致了与德军的对峙的满盘皆输。就算孤注一掷,与德军拼个鱼死网破落个战死沙场的名声,但未请机宜私开兵衅的罪名怕是逃不了的。现战机已失,就算拼死一搏也无胜算。此时,战是死,不战也是死。身为大清总兵奉命在此设防,如果丢了胶州湾,让他如何向朝廷交待?

(▲德军)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