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王后（2 / 2）

“您说的话不像是一个新婚的贵族小姐会说出来的，更像是一个女王说出来的。”

“你真会拿我开玩笑，阿莉尔。”

“小姐，我想科林阁下也会这样认为的。”

“那她肯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越来越像王后的侍女了。”

“您真体贴，小姐。”

“我并不是在恭维你，亲爱的。”

她又向阿莉尔吩咐了一些琐事，然后快步走回她的书房。值勤的卫兵纷纷向她鞠躬致意，她礼貌地致以回应。

王后的书房在内室的三层，艾伦差人重新装饰了她的书房：窗子的外墙上爬满了她喜欢的万古藤，书柜的格子里摆着她最爱的青鸟花，案台上摆着一幅卡裴罗与赛罗涅的画，案台背后的墙壁上是一幅巨大的、奥莉本人的肖像画——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镶金长裙，领口的胸针上刻着坦塔里昂的裁决天平。她棕褐色的长发从耳后梳向左边的肩膀，插着一支翠绿色的流苏发簪。额前的刘海简单地分为几缕，刚好垂过她的眉毛。她像黑珍珠一样明亮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地面，双颊饱满又不丰腴，唇上点着如日落时分的云霞一般火红的妆容。

艾伦将这间书房打造得几乎与她在烈阳厅的书房一模一样，当然，这间更大、藏书更多。不同于其他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奥蕾莉娅·坦塔里昂在科林·坦塔里昂所树立的良好家风下博览群书，大学士拉乌鲁·科霍莫伊称“她可能是从泰瑞·劳伦斯时代开始学识最为渊博的王后”。无数贵族慕名而来，想要与坦塔里昂家族联姻，却被科林通通拒绝。有人说，自打奥莉出生起，她就被坦塔里昂阁下当做了与国王交易的筹码，艾伦·朗的出现让他得偿所愿。但奥莉从不把自己当做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她看得出艾伦·朗发自内心地爱慕她，王宫上下由衷地欣赏和尊敬她，她有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魅力，这种魅力来源于她的气场、自信、体态。她主持洛兰的内室才几日有余，一切已经从战后的杂乱无章变得井井有条。那些贵族小姐需要依靠男性的奉承来获得优越感，而我不需要。

她在自己的案台前坐下，想到应该向烈阳厅去一封信，来提醒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姐姐做好万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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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父亲：

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您，希望您身体安好，比利与我向您、母亲、艾达与赞西亚问好。

与您说些有趣的事情，洛兰的女孩们无不为比利倾倒，她们热情地称呼他为“翡翠骑士”比利林恩，每天都会簇拥在凯旋厅前看他处理各种各样的政务。如果，她们知道他的字写得与他本人大相径庭，或是知道他被赞西亚打得不敢还手，还会如此迷恋他吗？不知道您介不介意他未来的妻子是一位普通民众的女儿，因为我在他的案台上看到过两封少女的情书，文采斐然、措辞精美，有些字句甚至让我怀疑比利是否看得懂。

我想我尚且还未能十分胜任王后的位置，尽管身边的大臣都十分尊敬我，并且赞美我“有可能是最杰出的王后”，但我敏锐地觉得这是他们的奉承。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谨记您与母亲的教诲，小心地洞察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我能够看到依然有不少的唯利是图者贪图艾伦的赏识和青睐，但经验告诉我，我并不能通过蛮横地一网打尽来企图根除那些图谋不轨的人，而应该通过引导、扬长避短来发挥他们本来的作用，就像您治理烈阳城那样。

阿莉尔比我更快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事实上，她甚至有了一些地位，她是众多侍女当中最有权力的那个。那是我，以及艾伦，赋予她的小小特权。起初她对此感到受宠若惊，但很快她就得心应手了。她把十几位——是的，十几位，尽管我对艾伦说不需要这样铺张浪费，但他执意坚持——十几位侍女管理的得井井有条。他们说“坦塔里昂家族就连侍女都能成为出色的领导者”。

谈及您的病情，大学士拉乌鲁·科霍莫伊说为您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药草，我附在了信的最后，以及他开出的药方，药方上有一部分药引的源地就在南境，大学士说您可以差人去寻找。艾伦与大学士都期待着您的病情有所好转，如果实在不方便，出席议会可以由赞西亚代表。

这些日子里，艾伦时常与我谈论他的困扰，治理王国远比他想象的难得多，尽管有大学士拉乌鲁·科霍莫伊和比利在他身边建言献策，他依然会感到烦恼，或许您和伊伦·朗阁下来到议会之后能够给他一些建议。

祝好。期待与您见面。

爱您的，奥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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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信纸和药草塞进小小的卷封里，然后从窗外的花园里唤来一只青行鸟，将卷封小心翼翼地缠在青行鸟的脚上，请它飞往烈阳厅。随后，她缓缓地摊开卡裴罗的诗集，一页页向后漫不经心地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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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艾吕雅·卡裴罗

我的一生经历过三次死亡

在遇见你时，我的过往死去了

死在澄澈清明的蓝河里，随同西多留斯的幻想

一同缥缈在爱与情欲的长梦中

在失去你时，我的今日死去了

死灰如血红色的月亮，如刹那永恒的幻影

在今时今日、彼时彼刻再也难寻

在我意识到我孤身一人时，我的将来死去了

只能沉醉于繁复不可名状的今天

沉醉于孤独不可眠的夜晚

最后戴上象征着喑哑的王冠

流连在印有你往事的宫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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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裴罗的诗歌素来如此，句句仿佛都在说与赛罗涅的爱情，但又似乎不是，人们将卡裴罗的诗歌视为预言、信仰，用来猜测收获日的喜悦、永息日的寒冷、繁盛日的壮美，用来揣度人生的悲喜、离别、伤痛。

许久之后，奥莉合上书页，疲惫感一下涌遍了她的全身，她趴在桌上，轻轻地摆弄着从烈阳厅带来的预言水晶，那是姐姐赞西亚为了庆祝她成为王后送给她的礼物。加冕那天，她看到绿色的、如薄纱或丝带一样的迷雾在水晶中欢呼雀跃；如今，她惺忪的睡眼里，看到一抹金色的迷雾，在水晶的底部静静地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