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枯株朽木，无药可救（2 / 2）

给了二十两给这位少侠，然后呢？顾晓星再反出三十两让杀手再来杀自己，自己这边再出四十两，那边再出五十两……反复下去，到时候两边谁都没死，反而将这杀手供成南陵城首富了。

也不知道上面为什么要派自己来协助他。

钟管事暗自里摇摇头，迎上前去，开口说道：“少侠，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

“我怕你没理解我们何帮主的意思，”钟管事斟酌道，“何帮主是说啊，你不用真的去刺杀顾晓星，你只需要在花南帮中搞出点乱子来，顾晓星自然就会被杀死，不劳少侠您去亲自动手。”

“搞出点乱子？”

“是。就是说啊，”钟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何帮主一眼，发现他并无言语，于是接着说道，“你随便杀几个花南帮的乞丐就行，那些乞丐本就死不足惜。”

“你杀了他们也不会有官府叨扰，于少侠而言也能保住个好名声不是？”

苏星禾仔细想了一下钟管事的言语，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何大珂心中自然不满，只是找不到发作理由，也只好由了钟管事。

……

醉红阁内。

顾晓棠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杯子，无聊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两人已经喝了三四壶茶水了，只是这么喝着，也不说话，等茶水喝完了只是叫人又上了一壶，然后又沉默喝着，又不言语。

这两人的肚子难道不胀吗？

陈朝歌目光始终望着门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顾晓星也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久，陈朝歌终于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杯子，问道：“顾帮主，那些乞丐……真的没问题吗？”

顾晓星苦笑一声，像是喝酒一般，将手中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又落寞地砸在桌上，淡淡说道：“没问题……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可是……”

“你动了恻隐之心？”顾晓星抬头苦涩地看向陈朝歌，说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或许会认为他们很是可怜，吃不饱、穿不暖，每日在街上饥肠辘辘，也许一天都讨不到吃食，最终死在路边，无人问津……”

“或许你还会从他们眼中看到乞求、希冀，里面还有些妇女、儿童，他们会一路跟着你，找你讨钱，如影随形，乐此不疲……”

“末了，他们还会说一句，‘这世道本就如此，我们只是命苦而已’。”

“可真是如此吗？”

“他们本有更好的营生，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却选择了这种不劳而获的方式，去偷、去骗、去抢得钱财。”

“前些日子欺负你那丁壮，本是军中人仕，监国即位后意外被贬。他本可以成为家中护院，却仍然上街做了一个乞丐。”

“那路边的母子，自家丈夫因病去世，她本可以上裁缝店缫丝织布，却仍然带着孩子上街乞讨钱财。”

“他们认为，世道已经这样了，那自己为什么不能跟随着世道一起沉沦呢？”

“可人又总是好面子的，不愿意光明正大的去偷、去盗、去抢，他们不想被别人说成小偷、奸贼、强盗。”

“于是他们撕烂身上的衣裳，弄脏自己的样貌，披上乞丐的外衣，做些仍是偷盗抢的勾当！”

“你若是责问他们一句，他们便会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本就是乞丐，乞丐就应该如此’，你又能为何？”

“可如此，便对么？”

“‘肉腐出虫，木枯生蠹’，可仍然会有人坚守着礼仪道德，世道再怎么崩坏，也不会为了可怜的金衣，去选择好逸恶劳。”

陈朝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这样……杀了他们不是更好吗？”

“不……”顾晓星摇了摇头，“你知道可笑的是什么吗？”

“他们竟意外地好控制。”顾晓星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你只要每月施给他们丰盛菜肴，为了一口饭，他们便会死心塌地地跟你做事，为你所用。”

“他们既是蚀木蛀树的‘蠹虫’，也是忠心耿耿的‘随从’。我也曾为了让他们不再侵蚀，提高过他们的待遇，只可惜……唉……”

“没事，”陈朝歌起身，拍了拍顾晓星的肩膀，安慰道，“何帮没了后，情况会有改善的……”

末了，两人又沉默不语，似乎各有心事，静静地喝着茶水。

顾晓棠见两人心情低落，知道此刻自己不该言语，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心中暗自腹诽道：想许多，真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