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戴上个箍儿...（2 / 2）

打着佛主招牌的和尚们，在无妄寺过得那叫一个滋润，直到三年自然灾害发生，老百姓都没了吃食，哪还有多余的钱粮孝敬佛祖呢。没了吃的，庙里的和尚也纷纷散去，各自求生去了，寺庙就荒废了下来。再后来公社将寺庙大雄宝殿和连着的几间较大的偏殿作为仓库和农具保管室，并将寺庙的田地分给了村里各家。而寺庙剩余的房间决定分配给村里没房的困难户。在公社动员下，社员们一起将佛主和各路菩萨们的塑像请出了寺庙，期间难免有些毁损，最后被一起埋到了寺门前大柏树下的空地里。

接着公社统计了柏树湾村民的实际情况，开大会表决后，将寺庙其他房间分配给了庄家众人。当时柏树湾村里的庄家一共五房，大房三个儿子，两闺女。三方房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五房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三代一共二十多口人，除了两个老人住在两间破破烂烂的土坯房里，其他全是竹篾和稀泥搭建的茅草屋子，穷的都不成个样子。别问咋这么能生，问就是人多力量大，而且庄家这生育数，放在那个年代来说，也就一般水平。当然，也不是生的多，困难大，这种好事就能落到了庄家身上。庄家能摊上这种好事，那全是沾了二房和四房的光。前面没有提及二房和四房孩子的情况，那是因为老二和老四都投身了革命，都没能留下香火！老二是牺牲在长征路上，老四是牺牲在抗日战争时期！说起这两兄弟谁都得挑大拇哥！也因此，公社大会表决的时候社员们一致同意将寺庙剩余房间分配给庄家众人居住。

庄家一群本来搭窝棚的光棍汉，好家伙，摇身一变，成了村里第一批住上高房大瓦的人家。虽说寺庙荒废了几年，有些破旧漏雨，但是经过一番修补，一下子又焕发了第二春。庄家本来一群无人问津的窝棚佬，自从住进了寺里，突然成了香饽饽，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的到来。庄家的这群光棍们居然都讨到个不错的老婆。再后来，随着人民公社大集体落幕，公社的仓库和保管室也就跟着撤销了，几间大殿也跟着空了出来。添丁增口后的庄家又再次面临居住问题，经过多次申请后，镇上最终同意将几间大殿卖给庄家，钱由柏树湾村委收取，毕竟这几间大殿属于集体资产。至此无妄寺就成了庄家大院。

后来在庄弼凡三个爷爷的带领下，腾出一间小偏殿改造成了庄家祠堂，又组织十里八乡的庄家人一起请了县里的文化人过来重修了族谱。老二和老四那必须是族谱单开一页的，生平事迹都必须郑重的记录在族谱里。在宗亲的见证下，老五将最小的两个儿子分别过继给了二房和四房，并重新分配了房产、田产，至此二房和四房算是香火有继了。往后庄家大院陆续又经历过数次整修改建，鼎盛时庄家大院那是热闹非凡。不过现如今年轻一辈大都在城里安家讨生活，老人也跟着年轻人进城享福，以前高房大瓦热热闹闹的庄家大院，如今已经变得很是老旧破败了。说是占地近六亩，其实院子就占了将近两亩地，院子由青石板铺成十分平整，平时被当做晒谷场，另外还有好些屋子因为年久失修倒塌了。因此本来屋子连成一片的大院子，现在多出了好几个缺口，竟然变成了可以横穿庄家院子的小路，完全看不出当年寺庙的模样了。现在的庄家大院就只剩下五户人家了，都是亲的或堂的兄弟。老庄行三，叫庄卜夏。

再说回迁坟这件事。老庄那也是个精明人，他就寻思着，借着这个由头干脆召开一次宗族大会，把各支的老老少少都召集起来，出钱出力。毕竟，柏树湾东边坡上也埋着其他各支的先人呢。高人当然也乐得老庄这么折腾，他已经预想着接下来各种祭祀，一场场水陆道场，呵呵，累是累点，谁又会和钱过不去呢。

老庄脚不沾地的做着各项准备工作，联系宗亲、联系厨子、找帮闲、搞采买...在打电话邀请countrystyle乐队的时候，老庄突然想到：“何不借此来一场大直播？打着宣传民俗文化的幌子，搞一波流量。”越想越觉得有搞头，毕竟老庄也是D音小姐姐们的忠实粉丝，哪天不得刷个大半夜的。之前也自己拍过几个视频，讲解新中国成立后农村生活一系列美好变化的。结果唯一点赞的人就是自己儿子。相比之下，庄母拍的“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系列还拥有百十来个老男人粉丝。老庄只有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其实背地里暗暗羡慕庄母。说到庄母，那年轻时可是附近有名的俊俏姑娘，如今也还是风韵犹存，有几个老男人关注，自然是很正常。庄母自诩这辈子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儿子朝娘嘛，母亲俊俏，庄弼凡长得自然也不差。基于男人该死的妒忌心，作者就不详细描述他的帅气了。

回过头来说老庄，他那是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镇上搞了个山寨的手机云台和几个充电宝，回来就开启了直播。镜头一会儿对着摘菜的大妈们，一会儿对着火焰翻飞的厨子们，一会儿对着搭建舞台的乐队，一会儿对着正在裱糊灵幡等各种祭祀用品的高人和他的徒弟们。顺便说一句，高人姓贾，叫贾董航，人家那也是有团队的，一个电话就叫来四个徒弟，开坛搭道场就忙活开了。老庄是一边直播，还一边解说大家手里的事务。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老庄是说的眉飞色舞。想起老庄年轻时也是个跳脱的性格，大家也就自动忽视了老庄现在耍宝一般的直播举动，只觉得他搞一阵没人看，也就会消停了。

话说庄父庄母之所以拿出棺材本，也要赶紧操办这么一场事，实在是因为怕儿子再出点什么意外。别看老庄一天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的，其实这一年时间老两口不知道背地里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本来名牌大学毕业的儿子工作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只需要说上一门好亲事，老两口就可以功成身退，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了，结果突然之间出来这么一档子事。眼看着儿子一天天消瘦下去，神情呆滞，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像个活死人一样。两口子急的呀，求神拜佛，名医偏方，能试的都试过了，球用没有！

找到贾高人纯属是偶然，那天老庄被同村的几个发小约出去喝酒。虽说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但也已经好久都没见面了。大家也是因为听说了老庄家儿子的事情，寻思着拉他出来喝个酒，安慰一下。见到几个老弟兄，老庄差点没哭出来，最近一年来压力实在太大了，在庄母和儿子面前他始终都故作坚强的绷着，总是乐观的安慰老婆儿子。其实自己内心里早已慌的不行，就怕哪一天醒来儿子已经没了。在老弟兄面前，终于不用绷着了，一五一十的将家里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说到儿子每天梦里都出现的和尚，每天都是那首歌，大家也都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那桌的食客听到老庄讲述的事情，一下子来了兴致。一个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就走了过来，说是刚才无意间听到了老庄家儿子的事情，他感觉有一个人应该能帮上忙，这个人就是贾董航。中年男人说他是邻县汲水镇的，这个贾董航是他们镇上有名的阴阳先生，在看相算命、风水堪舆一道上有些了得。接着说了两次他亲眼所见的事情来证明贾高人的水平。

一件事是说他邻居王家有个儿子，小学初中成绩都是吊车尾的那种。王家条件不怎么好，寻思着儿子既然不是读书那块料，再继续读个高中也考不上大学，干脆高中就别念了，直接出去学门手艺。王母不同意，两人吵了一架，王母回娘家喊来自己两个哥哥，差点把老王给揍一顿，还是邻居们跑去劝的架。邻居张大爷建议找贾高人算一卦，有那个命就念书，没那个命就学手艺。贾高人很快请回来了，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又观了下孩子的面相，对老王说：“你儿子是有前途的，继续送他念高中，考个名牌大学不是问题。不要怕花钱，观他面相，是个孝顺之人，以后有你享福的。”前后不到半小时，贾高人收了王家两千块，然后一拍屁股就走了。老王咬着牙送儿子继续念高中。说来也怪，小学初中成绩一塌糊涂的小王，上了高中跟开了挂似的，每次月考成绩蹭蹭往上涨。就镇上那个破高中的教学水平，小王到高一下学期月考的分数居然够得上重本线了。校长和老师都乐疯了，镇高中马上能出个重点大学生了。结果县重点高中在高一暑假的时候跑过来把人挖走了。后来小王果然考上了名牌大学，而且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大公司。待遇什么的没得说，没过几年就回老家给老王修了栋大房子。

另一件事是这个中年人去参加自己老婆三舅葬礼的时候，见到的诡异一幕。说当时正准备出殡，棺木在院里停放着，各项仪式都弄完了，就等着抬棺上山了。然而，一群壮汉使出吃奶的劲，抬了几回，愣是没将棺材抬起来。最后一次，多加了几个壮汉进去，使劲一抬，儿臂粗的麻绳居然断了。大家都吓到了，七嘴八舌的传者各种悄悄话。这个时候只见贾高人让人找来一摞瓦片，在棺材头部的地上叠成一座拱桥状，又拿来一只饭碗舀了小半碗米饭放在瓦片旁边，两只筷子竖着插在米饭里。接着让人在出殡方向的第一个路口左右两边各烧十六柱香，各摆十六只碗，也一样都添上小半碗饭，每只碗里竖着插一双筷子，然后旁边在烧上一大摞纸钱。等做好这一切，只见贾高人带着徒弟们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吹吹打打朝着四方不听鞠躬。

接着贾高人走到那叠瓦片前，左手拿着一张黄纸，右手拿着一支蘸了朱砂的毛笔，嘴里一边念着咒语，不时用笔头点指瓦片和饭碗，不时又在黄纸上画上几笔。前面都还挺正常的，在贾高人开始念咒的时候，只见路口烧着纸钱的地方，突然就刮起了碗口粗细的一股旋头风，呼啦一下子将烧着的纸钱全都卷了起来。当时在场的人全都看傻了。这个时候贾高人加大了念咒的声音，画符的动作也加快了，不一会儿咒语一停，符也画好了。只见贾高人伸手在蜡烛上把符纸点燃，扔进碗里，大喊一声：“敕！”只听“咔嚓”一声，棺材前的那叠瓦片和碗一下子都破成了两半，不远处路口的旋头风也一下子停了下来，被卷起来的纸钱慢慢飘落回地上。贾高人伸手一拍蹲在棺材顶上的公鸡，只见原本蔫蔫的公鸡突然昂起脖子就打了个鸣。贾高人对着众人喊了一声：“重新绑绳子上山！”大家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的重新捆好绳子，喊了一声“起”，这次轻松的就将棺材抬了起来。大家看贾高人的眼神都变了，这是真正的高人啊！

老庄听了中年人说的这两件事，问了具体地址，决定第二天就去拜访贾高人。老庄找到贾高人给儿子算了一卦，这才有了回到老家折腾迁坟这件事。再说回当天饭馆，在听了中年人说的故事后，饭馆里吃饭的人都凑了过来，纷纷打听贾高人的联系方式。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不会遇到点什么诡异事，万一用得上呢。就连饭馆的老板娘也磕着瓜子挤过来凑热闹，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些各自家乡的诡异事，聊的那叫一个火热。其实，玄学这事吧，就是越传越玄乎，就跟造谣一个道理，奈何人类的天性就是如此，总愿意信他们愿意信的，更多的时候也成了一种心理安慰。

末了结完账要走人的时候，老板娘对着老庄很突兀的来了一句：“大哥，我觉着吧，你儿子莫不是命里带着某种使命？《大话西游》你看过吧？唐僧就一直叫孙悟空戴上那个金箍，去完成取西经的使命...你儿子梦里也有个袈裟大师，不停地让他戴上个箍儿...”旁边有个食客插了一句：“我刚才也听完了这位老哥儿子的事，听着确实像是让他担负起某种使命，不过为啥不明说呢？”老板娘又道：“估计是时候不到吧，还没有碰到给他脚底板上刻三颗痣的人！而且我猜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众人大笑，都说太扯了，难道他儿子还真是孙悟空转世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庄回到家里翻来覆去把大话西游看了好几遍。一直琢磨唐僧唱的“戴上个箍儿...”和观音大士那句“你还没有变成真正的孙悟空托世，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上那个给你三颗痣的人，当你遇上她之后，你的一生就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