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拾荒者（1 / 2）

栽倒在地后，李星远的感知飞速消退。地面，血泊，照在身后的阳光，一切都远去了，但他的意识却一直未曾消散。

眼前一片黑暗，他试探着摸索四周，发现自己身处某个难以理解的空间。

向前三步，墙。向后七步，墙。向左三步，墙。向右七步，墙。

墙是冰冷的。平整，却并不光滑，材质不像金属，也不是木材或普通砖石。摩挲时能感受到指尖传来的阻力，热量一丝丝从手指末梢流走。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光也没有声音。他的手指滑过房间的每个角落，没有缝隙，也没有凸凹纹路。视觉和听觉毫无作用，而触觉能收获的信息一样单调而贫瘠。

于是他试着触摸自己的眼球：巩膜湿润，触及角膜时传来了苦涩的痛觉。视觉器官存在，但无法确认它是否正常。耳孔还在，但手指无法深入。任何动作都无法产生听觉上的体验。

初步确认听觉已经丧失，推测视觉也是相同情况，但不能确定。

他试着撼动那些墙壁，用肩撞，用掌拍，用拳砸，但墙面依旧冰冷而沉默，没有声音，甚至连痛觉都不愿施舍。

墙。地面。天花板。墙。地面……

终于，他不再慌乱，只是一遍一遍摩挲着那些墙，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坚硬，那是……

那是什么来着？自己触摸到的，冰冷又坚硬的东西？

向左三步，能碰到它；再向右七步，能碰到它；向前三步，仍然能碰到它。

它，是什么？

而自己正在用什么触摸它?从身上蔓延出的细小肢体，分成五个枝杈，生长在一对扁平肉块上?

这是什么器官?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忘记一切。记忆与常识正越来越稀薄，而他全然无法阻拦。

在一切都被遗忘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就在黑暗外的某处，那道目光垂落下来，触须般悠然伸展。紧接着，无数眼睛陆续睁开，浩荡，冰冷而疯狂，仿佛人世之外的漫天繁星。

时间的概念彻底破碎，似乎只是一瞬，似乎直到永远，他在所有目光的中心，仰视那些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无尽的沉寂中浮起一缕颤音。那道声响逐渐放大，最终变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躺着，身下是某种软而热的东西，质地如同活过来的蠕动沼泽。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觉得自己下陷了几公分，淹没在浓烈的氨水气味里。

自己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答案很快便浮出水面。因为他听到了鸣笛和刹车声。怪异的幻境瞬间破碎，他还活着，在一辆卡车的车厢里，身下不知垫着什么东西。

胸口居然没有痛觉。那个拳头大的伤口已然愈合，新生的肌肤平整光滑，皮肉下方，新的心脏正一下下撞击着胸腔。

他挣扎着抬起一条胳膊，四下摸索着。

然后他摸到了一张脸。

僵死的，因为腐烂而有些温热的脸。周围是更多的脸、手以及其他器官——他身下垫着的，居然是层层叠叠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