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的山贼(2 / 2)

付疏狂探身朝门中一望,只见庞标背对着门站在包厢中央,屹然不动,潘伯守在一旁叹气不止。

眼见时机不对,付疏狂蹑脚屏息,踏着房梁离开。

刚到大堂,耳边就传来细碎声响,付疏狂隐去气息,低头一看,只见几个蒙面黑衣人在大堂中来回走动,他们之间用手势交流,付疏狂看了一会,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悄声离去。

跃下房梁,付疏狂将那几人走过地方一一细查,这一查险些把他的心查漏半拍。

“火药!”

“庞大哥!”付疏狂急匆匆回到桃源明斋,却见包厢中空无一人,“又去哪儿了!”

正着急时,客栈周围忽然响起阵阵喧哗,付疏狂连忙赶到大门口,只见一群村民打扮的人围堵在门前,举着火把,握着弓箭。

“乡亲们,你们这是作甚!”潘伯劝道,“有话好好说!”

“和你们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一村民举着火把,道,“赶紧把姓许的交出来!不然我们今日就放火烧了你这客栈!”

“各位,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庞标出声解释道,“许褚此刻正被关押在积石山上,怎会出现在我这客栈!况且客栈里每日人来人往,若真有人早该发现了!”

“废话少说!”另一村民道,“我们收到消息,那姓许的早跑了,这附近和他有关系的就属你夫妻二人,赶紧把他交出来!”

此话瞬间引起众人附议,一时间,周围全是此起彼伏的高呼:“交出来!交出来!”

“大家安静!”

领头的村长站出来,道:“庞小兄弟,我知你为人重情重义,但许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这般小人不值得你包庇!还请你将他交出来交由大家审判!”

“我大哥是被冤枉的!”

许婷从远处赶来,她推开人群,厉声道:“我大哥侠肝义胆,成立聚义寨劫富济贫,半年前天降旱灾,村中断水缺粮,是我大哥捐米十斗,水十担,其余用具、钱财数不胜数,这才叫大伙渡过难关,可如今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码事归一码!许褚功不抵过!”有人怒吼道,“照你这么说,那他屠我全家六口人这事又该怎么算!”

“还有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也是!我就一个孩子,他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一时间,众愤难平。

“大家且听我说!”庞标制止道,“我庞标做事向来清白,虽不知你们去何处听来的消息,但大家尽管去客栈里搜,若真搜出来许褚藏于其中,我庞标今日便自刎于此,向大家谢罪!”

“我们不搜!你自己将人交出来!”谁知那伙村民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庞标交人,“谁知道你把他藏哪儿去了!万一有什么地牢密道,我等到何处搜去?”

“你们!”庞标强压怒气,道,“庞某人斗胆问一句,你们究竟是听谁说许褚逃出来了!”

“是我!”

说话的是矮男人,他走出人群,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佯抹了把泪,道:

“昨日我们兄弟四人在他家客栈吃饭,听见他和他娘子说什么许褚救出来了,藏在客栈里,吓得我兄弟几人连忙逃命,却还是被他察觉,出手将我等打成重伤!”他晃了晃自己的手,道,“想我那几个兄弟现在仍旧……哎,只叹那许褚死不足惜!”

“一派付言!”庞标气极道,“你这样说有何证据!”

“这便是证据!”说话的是青衫书生,他站在人群中,手中捏着一个钱袋,钱袋上绣着一个庞字。

“诸位,小生神曲,进京赶考路过此地,不才那日正巧也在客栈!”他指向矮男人,道,“这位兄台所言非虚,当日那庞标本欲将小生也杀人灭口,奈何小生的名字早已登记在册,且我朝杀害秀才乃是大罪!”

他举起手中的钱袋,道:“故而庞标此人选择威逼利诱,逼小生收财敛口!但,二十朝苦读圣贤书,怎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小生今日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揭下他那张虚伪面孔!”

庞标摸着空荡荡的腰边,目眦欲裂,道:“那是我的钱袋,怎么会……是昨日在那山头上!可分明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就被那四兄弟所害!为何!为何要污蔑于我!”

神曲闻声不言,只一挥指,直指庞标,道:“交出许褚!”

“交出许褚!”“交出许褚!”

人多势众,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向。

突然,有人趁乱将火把扔向客栈,付疏狂见状暗道不好,立即飞身而起,一脚将其踢开。

“付小兄弟!”庞标惊道,“你怎会在此处?”

“说来话长!”付疏狂转身又是一脚,道,“有人在客栈里洒了火药,千万别让火把进去!”

“这里人多,我们挡不住的!”许婷欲上前帮忙,却险些被火燎了头发,她急切道,“付小兄弟,小荷还在客栈里面,拜托你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躲开飞来的火把,道:“上楼右边第二间房,我叫她待在里面不要乱走,拜托了!”

付疏狂闻言,扭头就朝客栈冲去。

“上楼右边第二间房!”神曲嘴角含笑,他在人群中高呼道,“那里面肯定藏着许褚,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煽风点火,人群闻声暴动,纷纷将手中的火把丢出,天空中霎那间竖起一道火墙,朝着客栈席卷而去。

“烧死他!”“烧死他!”

庞标等人既要挡住火把,又要拦住人群,一时间分身乏术。

付疏狂这边也不好受,客栈里浓烟四起,他捂住口鼻推开房门,只见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向外望去,饶见一黑影拎着昏迷的许多荷几个纵跃间渐行渐远。

付疏狂当下暗骂一声,随即紧追而去。

那黑影步伐诡谲,付疏狂在一处密林中将人跟丢,林中阴冷,逼着他不得不继续前进,又走了数百米,只见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撞入眼中,石上写到:积石山。

他本就是打算投奔积石山当个义匪,没曾想过程坎坷,结局却还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巨石后面有一条羊肠小道,沿道看去,里面无数石块堆积,如蚯蚓般迂回弯曲,俨然形成一处迷宫。

地牢里常年不见天日,徒留水从石缝间滴落下来的声音空荡回响,许褚盘坐在一卷破草席上,他面前一方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

“大当家的!”

从远处昏暗烛光下行来一人,正是神曲,他将昏睡的孩童随手扔在地上,看向背对着自己蓬头垢面的男人,笑道,“怕大当家的一人寂寞,看我把谁带来了!”

他将孩童踢向许褚,道:“许多荷!你外甥女!

许褚闻言背影一僵。

“不看看么?”神曲笑得放肆,“我第一次用蒙汉药,摸不准剂量,这好半晌了还没醒过来,不会……”

他故意顿了顿,烛光打在脸上,显得其笑容更加阴鸷,道:“不会再也醒不过来罢!”

许褚垂于身旁的双手猛地攥紧,脸色阴沉得可怕,却仍旧一言不发。

神曲见状眼神兀地凶狠起来,笑容却越发灿烂,道,“啧啧,只可怜了这小机灵鬼,我说带她去见舅舅,她不信,还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语气凶狠道:“我当下就是一巴掌打去,直打掉她三颗牙,你没看见,那哭的,真叫一个可……”

神曲话还未说完,一道掌风兀自袭来,只打得他在空中连翻三转后狠狠摔在地上,半天不见动弹。

“咳咳!”神曲扶墙缓缓起身,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其中还混杂着三颗牙齿,他见状面容扭曲,狞笑道:“许褚!我当你真就断情绝爱!哈,果然还是有在意的人啊!”

他一把拽过许多荷的头,将她朝向许褚,讥诮道:“武功高强又如何?足智多谋又如何?鼎鼎大名的聚义寨寨主又如何?”

他起身,大展双臂,狂妄道:“不还是在我神曲面前落魄如狗!”

渗人的笑声在牢房里回荡,惊起无数只蝙蝠飞过,毛骨悚然,经久不息。

“许褚!”神曲居高临下,道,“我如今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今日自戕于此,要么这死的就是你妹妹、妹夫……”

他拎起许多荷,道:“还有你这可爱的小外甥女!”

“当然,你大可以选择杀了我。”神曲用指尖抚过墙上潦草刻画的正字,心不在焉道,“只不过明日一早你就会听到一些可怕的话!”

他笑道:“你说这些话传出去会怎样?自诩侠士的聚义寨寨主许褚,私下却是嗜血成性,滥杀无辜,血债累累!帮凶纹身虎庞标、比花娇许婷助纣为虐,死有余辜!”

他努力挤出几滴眼泪,道:“倒是可怜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跟着你们这帮恶人四处躲藏,苟且偷生,悲哀矣!”

“神曲。”

许褚打断道,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因为太久没说话,发出的声音嘶哑如破锣。

他抬头看向神曲,该怎么形容那眼神,像似无尽的悲悯中夹杂着万分的同情。

许褚出声道:“你当真可怜。”

“……你可怜我?”

闻言,神曲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他上前拽住许褚的衣领,怒吼道:“你在可怜我?!你再说一遍!”他提起拳头,拳拳砸到许褚脸上,“谁可怜!谁可怜!你说谁可怜!”

许褚任其拳打脚踢,只作充耳不闻。

“又是这样!”神曲怒极,一把甩开许褚,道,“从小到大,你永远都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什么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最见不得你这副嘴脸!丑陋!丑陋无比!”

他似笑非笑道:“凭什么我永远都比不过你!就连现在出门去他们见到我也只会叫一声:二当家!哈哈哈哈哈哈哈!二当家!”

神曲状若疯魔,他笑得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哭笑交加。

“……从来没有人将你和我比。”许褚道,“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他朝神曲招手,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比不过我么?”

如岸上之鱼久逢甘露,神曲闻言连忙快步上前,急声追问道:“为什么?”

却观许褚莫名一笑,这笑叫神曲心头微颤,下一秒,大量鲜血喷涌而出,只见一把袖里剑被许褚直直插入自己心口,随即人便没了生气。

神曲见状不可置信,他试图抓住许褚软下去的身体,咆哮道:“别死!你告诉我!”他癫狂追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比不过你!告诉我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他双手染血,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嘴上呢喃作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付疏狂还是来迟一步,阴森的牢房中,只见许多荷抱腿蜷缩在角落里,远远望去,小小的一团。

“小荷?”

“……大哥哥?”小女孩的声音不似先前那般干净清脆,反带着浓浓哑意,她摇头,道,“原来没有骗我,真的是带我来看舅舅……”

“舅舅?”付疏狂不解道。

“对,舅舅。”许多荷抬头,小手指向一处,随其望去,隐约可见一团黑影隆起,旁的看不清,只听她道,“那是我舅舅。”

付疏狂走上前,掀开黑影上覆着的草席,“噫!”他忍不住惊呼出声道。

许多荷口中所谓的舅舅仰躺在地,了无生气,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窟窿眼,四肢扭曲,面目全非,这是何等深仇大恨!

“是二舅干的。”许多荷道,“二舅不常来客栈,我们有时上山他也不在,一年中我见不到他一面。”

她抿嘴道:“可是听娘亲说,两位舅舅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是一同长大,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呢……”

“小荷。”付疏狂想要出声安慰几句,却突觉话语之轻,轻到莫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心。

“大哥哥,之前你说要帮小荷找亲人,小荷这里还有一个东西,感觉你应该用得上。”

付疏狂闻言上前,只见许多荷将手摊开,里面赫然躺着四颗惑心丹。

“小荷!”付疏狂震惊道。

下一秒,随着许多荷手心一握,铺天盖地的困意袭向付疏狂。

“抱歉,大哥哥。”是许多荷的声音,道,“亲人我还是自己去寻吧,我想亲口问他们一句,当年为何要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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