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谵妄53(1 / 2)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青葵与云钊皆负伤,只好是由穆承彧抱云莘走到岛的岸边。有船泊在上面,用一根绳索勾在了岸边。

船老大见人回来了,忙递了个登船用的木梯。

船板晃荡,穆承彧抱得小心了几分,他像拾起一枝雪绒,别于衣襟。她这套衣服有些垂感,在他抬脚登梯时蹭得他的手臂轻微发痒。

海边东风强劲,经过半明半灭的船廊时,穆承彧嘴角一勾,忽然生出了个捉弄她的主意。

他两只手抱着她,转了个身,借着海风,把她幕篱吹散开了:“我说小郡主,这玩意儿你都戴了一整天了,不嫌闷得慌吗?”

其实一晚上了,他都没有好好看清过她,见她如在云里雾里。

云莘此时根本在意不了少年的心事。她打斗了多时,十分乏力,本已陷入一半的困倦之中,忽然被他故意吹散幕篱受了一头冷风,委实发懵。

幕篱被风吹散开,穆承彧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她眸光潋滟,樱唇丰润,悯柔若春水,胸膛温柔地起伏着,洁白的锁骨和修长纤细的脖颈,清晰地暴露在他手中的方寸之间。

那个人,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只是出现在他眼前,于他而言,就已经构成一种如同命定的蛊惑。

就着甲板上的灯火,她整个人的轮廓在光影错落中就像绘了暖色的金边,像株世外芳草。

他一时看得怔住,无端想起前一阵蓬莱郡出现的海市蜃楼,那天的蜃景奇巧,竟是观音像。观音金身坐落在洛迦山,却被投射到了对面的天穹之上。

浮尘鎏金,如同一场极美的谵妄与幻梦。

微风吹罗袂,海水焉可浮,海上的浪花与穆承彧的心潮同时澎湃着。他看得目不转睛,喉咙不自知地滚动了一下。

等他回神时,却发现她困意已褪,此时蹙着一双眉,眼中满是不自在,甚至有了些……恼怒。

好罢,是恼怒。

待跨入舱室,他轻轻将她在圆凳上放了下来。

他打量了一眼,发现她的舱室布置得颇为精心,案桌上自带空置但干净的玉壶与茶盏,氲着玉石的温润光泽。

穆承彧全然不知这艘船的主人是谁。

他此时有些口渴,走出舱门,问船长要了些许茶叶。

船长只当领命办事:“军爷,茶叶有的,但有三种,不知您要哪种呀?”

穆承彧大手一挥:“都要。再多拿个壶给我。”

随后他依依烫壶、置茶、温杯、沏茶,过滤掉第一轮的沸水加满到壶中,才平直地端回了云莘所在的船舱。

鲜有军汉会做烫壶、温杯这样的细小之事,包括今天之前的他自己。

穆承彧走至那摇晃的船舱桌案前,生涩地分别倒了三盏茶出来:“不知道你喜欢喝哪一种,都沏了。”

“……”云莘噎住。好罢。

她定睛一看,但见一盏茶汤淡白清亮,香味清幽,另一盏则翠影落碧岫。

她拿起一闻,最后一盏,是她熟悉的日铸茶,便喝下去了。

穆承彧右手似不经意地转动着茶盏,问道:“你还喝得惯吗?”

“嗯……”云莘本想说点什么。

但对面这个少年奇异地有种反客为主的气势。

“那就好,沏茶这事我不太熟练,”穆承彧在桌案上支肘,偏头看着她:“我真怕你在路上喝不畅快。”

原来是这个意思。云莘也便冲他客套笑笑:“不会,手艺很好。待回了蓬莱,若有机会,改日也再请你喝茶,你很适合做阿钊的亲卫。”

穆承彧只当选择性地听了一部分:“改日是哪日?”

云莘道:“再说罢。”

她暗自纳闷,她发现这少年杀人的时候熟练如斯,日常还带点狂恣,怎么一起坐在舱里喝个水却尽显生涩,人果然是多面的罢。

云莘轻晃了晃茶盏,望了望舷窗外的月亮。眼前人他不像齐洺,润物无声,丝丝入扣。

此时距离从海匪的营寨外过来,天色已黑了许久了。见他迟迟还没有要告辞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才下了逐客令:“……你怎还不退下?”

穆承彧挠了挠头,拿起刀走到了她的舱门口值守,顺手帮她把门合上了。

云莘隔着门问道:“你不回去自己舱里吗?”

穆承彧又转身把门打开:“你的丫鬟被伤得下不来地,云钊也受伤了。你不要我值守,难不成是想要洪副将前来吗?”

这艘船上清一色的士兵伤员,没有别的女性侍者,回邝济岛还得在海上航行五天五夜。

“那倒不是,”云莘若有所思:“我记得这船上还是有别的女子的。方才不是叫了那名女乞来?唉怎么还没到呢,劳烦你帮我去传一下她罢。”

“……”穆承彧不情不愿地收了这逐客令,起身木着脸走向中间大舱,去提那名云莘点名要的女乞。

然而他却发现,那个女子,她也沉着一张脸。他寻思济善堂的那些流民乞丐,若得了这面见贵人的机会,按理说不该露出这样一种神情。

穆承彧于是多打量了竹影几眼,在如此寒冷的海上,她没有丝毫瑟缩之态,连走路也悄无声息。

是个练家子。

但众人血战昼夜,而此女身上却无丝毫打斗痕迹……

她又为何,要混在一群乞丐之中?

穆承彧锁眉,抱剑跟在竹影后面,心道: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同时,竹影心下亦在衡量,若打起来,能不能胜过这位紧盯她后背的人屠少年?

……真可是盯得她汗毛直竖。

竹影回忆了下他今日那诡谲的功法,随后得出结论:罢。别跟他正面打。

她平素轻功极好,若不是得在这大洋之上横渡五天之久,若不是需要坐他们的船回去,否则,她怕是早就几个运气起落便飞回去复命了。

少顷,少年带着这名女乞丐,再次进入了云莘的舱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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