饵与鱼（2 / 2）

“荒唐！”

少女美目一瞪，可怖的烈火便从奈芽体表腾起，转瞬间就将她燃成了一个火人，恐怖的高温不过一息之间就融化了一大片积雪。“如今人类果然嚣张跋扈，四圣之名岂容你来质疑？”

然而，奈芽却并未如少女意料一般化为灰烬，汹涌的烈火下传来奈芽平和的声音：“我并非质疑神君功绩，上古时期四圣相助人族的事迹记载详实，没有否认的余地。”

簌簌的土皮从人形火炬上落下，每落下一块都带下一小片火焰，直至火焰被消耗殆尽，奈芽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烧焦。

“只是人与妖的立场本就不同，千年积怨根本无可调和。神君如今既决意相助与妖族，我等也只能放下过往，选择与神君为敌。”

“有些意思，难怪敢向本尊叫板，人族术法这些年来果然长进长足。”少女挥挥手驱退身后的老白猿，接下来的话却令江不仪与奈芽都错愕不已。

“吾便以陵光之名与汝二人为战。你们若能胜过本尊，以后的事吾就不再参与。”

“反之。”少女话锋一转，朱红的眼瞳盯上了奈芽。“若是你们输了，就成为吾座下之人，为我所用。吾承诺你们也可不再参与人妖斗争。”

松林之中，一片狼藉。

原本茂密的松树林此时已经只剩下一片树桩，高大的树身散乱地断裂在雪地里，有被蛮力生生砸断的，还有焦黑一片的被雷击断的。雪面下黑色的泥土被翻起，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

李昆化作雷光在倒塌的松林中飞遁着，身边还环绕着几块缭绕着雷光的刀片，时不时与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巨猿碰撞在一起，溅起轰鸣的雷声与灿烂的火花。

还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就已在生死间游离了好几次。狂暴化的巨猿快得令人发指，犹如一道扑闪不定的血光，穷追着李昆誓要将其拍成肉泥。

虽然它似乎丧失了理智，可其提升的战力是实打实的，若是换成司内任意一位普通的捉妖人，恐怕不出三回合就得交代出性命。

李昆现在是有苦难言，他所动用的使雷光入体的术法相当的凶险。虽然有着极高的收益，可以将他的速度与体质强化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让他能与狂暴化的巨猿缠斗半柱香而不落下风。

但其代价也极为严苛！不仅要求施术者心神守一，所耗费的法力也达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最危险的是，一旦使用此术过长时间，身体就会因为无法再承受雷霆而麻木。

在众多条件的限制下，李昆能够动用此法的极限只有一炷香时间。

一旦超过了这个时间，李昆就会陷入法力干涸、并且失去行动能力的必死境地！而现在，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而在李昆为之两难时，巨猿的气力却似乎无穷无尽，一击更比一击狠戾，迎面扑来的浓郁的腥气仿佛正宣告着李昆的死期将近。

‘嘭’！又是一声巨响，李昆上一秒驻足的横倒在地的松树一瞬间又爆成一团木屑。李昆被迫调动起仅剩不多的法力与巨猿再度硬拼一记，原本无往而不利的雷光此时却见效甚微，难以在巨猿身上建功。

若是能看清巨猿现在的身形就能轻易地发现，它身上凝滞着一层近乎实质的红光，那是异变后的妖力浓缩到可视化的迹象，比之巨猿未狂化时不知坚韧了多少倍。

让李昆心里略感安慰的是，巨猿这般状态显然也不能长久。它如此疯狂的状态只能解释为付出了某种代价，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丧失了理智，在靠着本能的暴戾冲动发起进攻。也就是说，他们双方是在赌命！

一旦有一方率先陷入枯竭，迎接他或它的只有死亡！

雷光簌簌，闪烁着银色雷霆的刀片带着致命的尖啸声飞舞，犹如亡灵的哀鸣。李昆尽力与巨猿保持着距离，靠着碎裂的刀片切实地削弱着巨猿周身的血光，倒塌的松林间光焰灿烂无比。

不出意料的，在最后小半柱香的时间里，战局发生了偏移。一块刀片艰难地突破了血光的封锁，在巨猿的肩头上炸起一片雷光。

紧接着，巨猿周身凝实的血光如溃堤的潮水般波动起来，肉眼可见地变得薄弱，暴动的巨猿终于停止了动作，瘫软在一片狼藉的泥土上。胜利似乎即将落在李昆手中。

李昆并未大意，接连不断的雷光轰打在巨猿身上，让它血肉翻飞。李昆谨慎地注视着陷入僵直的巨猿，以防它暴起翻盘。但它似乎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在等着李昆宰割。

但即使李昆毫不松懈地盯着瘫坐在地的巨猿，还是没能注意到一个细微的动作。

巨猿的喉头微弱地收缩了一下，但对于巨猿庞大的身躯来说，这个动作实在是细微到了极致！李昆没能察觉到！

巨猿毫无征兆地暴起，快若雷霆般冲向不过几丈外的李昆，就连破风之声都被它甩在身后！

下一瞬间，李昆被击飞出了近百步远，重重地栽倒在一株横倒在地的树身上，就在李昆刚才的位置，巨猿仰天狂哮，远比之前更浓郁的妖气扑腾而出！

李昆艰难的站起身，脏腑移位的剧痛再一次席卷了他的身体，更为触目惊心的是，一枚闪烁着银光的刀片刺进了他的脖颈里，差之一毫就要洞穿他的气管或血脉！

他的左肩同样也血肉模糊，几块刀片深深地扎陷在里面。就在刚才，他的第二把刀也被巨猿击碎。仅仅是一阵余威扫过，就让他陷入了重伤，左臂已经麻木了，连抬起来都做不到。

“还是被你算计了啊。”李昆张嘴咳出一口血沫，对面的雪白巨猿气势慑人，明明还处在巅峰！

巨猿眼神却不复猩红，仿佛恢复了清明，露出嘲讽的笑容。“还能接着上蹿下跳吗？你这只蚂蚱。”

巨猿不会言明的是，就在刚才，它确实是陷入了险境。但它从一开始，就在舌根下面藏了一样东西。在濒临死境时，那样东西自发地滚入了他的喉中。

那样东西仅仅是一粒小小的固态血珠，但这粒血珠的主人是巨猿的老祖——那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白猿！

巨猿不再废话，将近百步的距离被它瞬间拉近，转眼间就到了李昆身前，硕大的拳头带着腥风狠狠砸下，重伤的李昆即将面对死亡。

但是，这一拳落空了。

捂着肩膀的李昆忽地出现在了巨猿左侧，他的动作并不是很快，至少并没有那种带着雷光的感觉。

他是用一种足以看得见的速度完美地闪过了巨猿的攻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仿佛上天设计的弧线。

巨猿一惊，来不及多想，挥拳追向李昆。但是，依旧落空了。

李昆仅仅是向后退了一小步，腥臭的拳风擦着他的面门扫过，他面色冷淡。

巨猿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情感，它越是急迫地想要将这个重伤垂死的男人攥在手心里捏死，李昆便越是不急不慢地扭过了它的攻击，仿佛是一个扑朔迷离的幻影。

巨猿焦躁起来，忍不住狂吼：“不可能!你做了什么？你应该没有余力了才对！”

它心头翻起的感觉它很熟悉，它在面对老祖时心里就是这种情感。按人类的说法，这种感觉叫做‘恐惧’。

而在巨猿身前，李昆轻松地拉开了两步距离，一种奇怪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刺入他身上的刀片和另外几块刀片都悬浮在他的身前，那是他两把刀的碎片，汩汩的鲜红血液正从他的脖颈上滑下。

“震。”李昆只说了一个字。巨猿再度挥下的拳头却生生停滞在空中，恶臭的腥风向李昆扑面撞来。

巨猿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被定格，笼罩在它体表的妖气毫无理由地消失，准确来说，是一瞬间没全被击散了。那一瞬间，它的脸上浮现出了相当人性化的恐惧。

李昆轻轻挥手，悬浮在他身前的十余块刀片便围绕上了巨猿足有一人腰身粗的脖颈。

接着，李昆掐诀的右手猛地挥下，刀片纷纷宛若活物一般窜入了巨猿的毛皮中，绞动！

硕大的头颅迎风飞起，巨猿庞大的身体无力地向后倒下，震动了厚实的地面。

这几个动作仅仅在一瞬间，在巨猿倒下之后，李昆终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血液带着热量从他的身体里流失。

估计巨猿至死也想不通，为何李昆明明陷入了绝境，却还能反杀它。其实李昆只用了两道术法。

在最后那小半柱香的时间里，李昆主动逐渐敛去了引雷入体的法术，最后一半的法力，一部分进入了李昆的眼睛。

那是被司内称为‘半天眼’的神通，这种神通没有任何的攻击或辅助效果，它只能看，以及‘计算’。若是时间不够，这种神通便毫无作用，这是一场豪赌。

幸运的是，在最后一刻，李昆成功解构出了巨猿的动作逻辑，对于不会术法的巨猿而言，再无攻击到李昆的机会。

另一道把李昆法力彻底榨干的法术名字很简单——‘震’。

这是妖令司通行的八禁八法之一，效果很简单。耗费巨量法力，禁锢敌人一至两息时间，同时驱散敌人的妖力。但先决条件很苛刻，需先在敌人身上留下足量的法力，而这也正是李昆不断用雷霆攻击巨猿的原因。

不知多了多久，李昆挣扎着起身，摇晃着身躯向某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