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2 / 2)

“你们一路追他过来,应当已经与他打过照面了,只是你们未曾发觉罢了。”江不仪取下头上别着的面具,仔细地擦拭着那张狐狸面庞,几人闻言皆是皱起眉头。

“那千面人的危险评级是甲上,代表这个族群战斗能力都很强吗?”李昆略微思索后道。

“这个种族和人类几乎没有区别,他们之中强的可以到一方大妖的程度,而有的妇孺也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江不仪未曾抬起头,随口答道。

“那这里记载的那处涂污的地方是什么呢?是哪方参与了狩猎千面人的行动?连这种极密档案都不能记载下来吗?”韩素一口气询问道。

“不知。”这次江不仪的回答则异常干脆,众人将目光从小册子上移开,这才发现江不仪已经戴好了那张狐狸面具,而且这次是正着戴在脸上的。每次他这么戴面具时,就说明要去做正事了。

“李昆随我去镇忧山一趟,其他人也有事情需要你们去做。”面具下冷峻的声音这样说到。

午后,柳奇生独自走在镇子里繁华的市道上,公务早在晌午之前就处理完毕了,栖凤镇虽然算不上什么穷乡僻壤,但实际上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县城罢了,那些个文人雅士之间的雅聚集会几乎是没有的。

一般而言,他这时都是带着个喽啰寻山玩水去了,不过现在,他却是没了这份心情。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虽然还在不时回应那些恭敬向他打招呼的人,思绪却早已飘到了十几年前,当时他还是整个潼川府路的知府,与朝中多少大员都有明里暗里的关系,无论在哪里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存在,足可说得上是官运亨通。

但他从云虹上跌入栖凤镇这泥泞中也不过是一个朝夕间的事。蓦地,一个汉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柳县令,我有些话要问你。”柳奇生这才从十几年前的云雾里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络腮胡大汉,忙不迭弯腰作揖,无他,眼前之人正是早上才见过的几人中的申伍。

“此处不是言事之地,去你的私人住所吧,你来带路。”申伍看了眼点头不已的县令,不着痕迹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街道。柳奇生一愣,虽不知公事为何不去县衙,却也没敢多问,领着申伍前往住所。

片刻后,两人已经在一处略显僻静的小院之中,申伍正坐在大堂中,接过一杯佣人递来的茶水,多看了几眼打理得还算干净的庭院。“大人是觉得我这院子有何不妥吗?”柳奇生踌躇道。“柳县令为何会选择这样一处既不豪华,风景也不算秀美的院子呢?”

柳奇生没想到申伍会有此一问,不由得一愣,随即才陪笑道:“下官现在既无妻室也无子嗣,豪舍华居我要来也无用处,偏偏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又欣赏不来那些风景,这样一处小院已是足够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对面的申伍笑容怪异:“柳县令还真是谦虚,虽然我只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十余年前,这潼川府路的知府可是一位以风雅著称的柳生,你莫不是觉得我们妖令司都是些白丁,不值得柳知县你诚心应对?”

“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实在不敢卖弄那过时的微薄名声。”柳奇生埋头以对。

申伍却又是笑道:“柳县令还真是变了很多,当年那个柳奇生最出名的可不是风雅。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的潼川府路知府的称号是‘傲骨柳生’吧。”

留着络腮胡的汉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中年县令,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知府的影子。

此话却仿佛正好戳到了柳奇生的痛处,他此时早没再陪笑,而是正对上对面的汉子逼人的目光,再看不出来一丝的谦卑与恭敬,淡淡地道:“申大人此次专程来找我,应当不是拿这些旧事来取笑下官的吧。”

面对一脸肃然的柳奇生,申伍并未有何恼怒,似乎都没有让他觉得意外。

“柳县令不必生气,我自然不会做一些无用功,我来要询问你的是十八年前你与栖凤镇千面人一族的交集。”

当申伍问出这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诡谲了起来,柳奇生眯起眼睛,似乎想要从申伍迫人的眸子中看出些什么。

“申大人何故作此问?当年的案情不是在你们妖令司的案卷中记载得再清楚不过吗,又何需再来问我这个迷了眼的局中人呢?”

柳奇生浅抿了一口茶水,只是杯中微微漾起的水波显露出他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案卷是案卷,口述是口述,更何况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申伍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将一块银色令牌放在茶桌上,语气虽然冷淡,却有种不可质疑的强势。

看着那块古朴的银色令牌,柳奇生心中苦涩,他从一位权倾一地的知府一夜之间沦落到一个偏僻小镇的县令,正是从拿着这样一块令牌的人找上门来开始。

“建隆元年时我调任关西道知府,千面人一族当时在这一带融入的成分很高,很多人都是与千面人朝夕相处在一起的,他们与普通人几乎没有区别,甚至很多百姓都只以为他们是某个普通姓族。他们一族也曾派人来拜访我,与我交谈的意向是保持与我们人族交好,希望我一视同仁,不要过多干涉。”

“确实不知,我从听说这件事到发书向圣上请罪时尚且不敢相信,他们自始至终没有暴露出任何的异常。”

“那这些年来你就没有再调查过这件事?”

“后来我曾经带人前往镇忧山上千面人的聚落查探过,不过我去时事情早已结束了,那里已经只剩下满地的灰烬与残垣断壁,诛妖令布落之后,就更不可能再查到什么了。”柳奇生摇头。

申伍却像是抓住了什么,继续逼问道:“柳县令说的‘关系不错’恐怕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关系不错吧,要与任何妖族达成交易关系,都不止是普通的关系就能做到的,非得有相当足够的信任才行。”

申伍前俯逼近柳奇生:“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莫不是真与那千面人有所勾结?”

“申大人还真是敏锐,这个说法我可担待不起,是真的要掉脑袋的。”

柳奇生顿了顿道:“我在很多事情上确实给予了他们相当程度的便宜,帮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忙,随后他们一族才主动提出长期交易。但是现在看来,这场交易为何不是千面人一族麻痹我们的手段呢?”

申伍微微颔首,两人都是聪明人,这种道理自然无需点破,或者说,申伍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查探柳奇生的态度与反应。

“既然柳县令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怀疑什么,还要多谢柳县令诚言,我就不再叨扰了。”络腮胡汉子将茶水一饮而尽,收起令牌往大门走去。

柳奇生起身送申伍至门口,“申大人言重了,配合办案本就是下官职责所在,有助于你们抓捕那只千面人余孽就好。”

然而实际上柳奇生心里透彻得很,这些言辞与那陈旧案册上的记载并无区别,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进展。申伍走到红木门前,却不合人情地转过头来。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十四年里,你可曾见过妖族余孽?”

柳奇生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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