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1 / 2)

栖凤镇的夜,市里依旧喧嚣,烟火的光芒直到几里外都能看见。

夜幕之下,在远离市区的一间荒废老屋的屋顶上,一个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不甚明朗地显现出来。人影的脸在夜色中不太清晰,但就着月光可以依稀看见他头上别着一个狐狸面具,一身黑衣倒是极好地融入了夜色。

他倚坐在老旧的屋顶上,看向前方一片黑漆漆的大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市区的喧嚣还传不到这里,只有几声雀啼偶尔点缀了这片沉寂。

约莫一刻钟后,又一个黑衣人影在这片废弃小镇间起起落落,不一会儿便已站在了坐着发呆那人的身后。他对着前方的身影微微躬身,沉声道:“大人,又出现了一例,依旧是同样的手法。”

坐着那人并未出声,依然静静地望着在黑云中穿梭的皎洁玉轮,些许月光倾洒在他身上,才能看见他的手正轻轻摩莎着他腰间佩刀的刀柄。

“何处?”前方那人悠悠开口。

“栖凤镇东市门前一条暗巷里。”

“走。”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已闪身而出,身形起落间已窜出几丈远。后方那人苦笑一声,急忙紧随而上。老院中再度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只鸟雀飞回老树上的振翅声。

天将明时,栖凤镇中的许多店铺才刚刚开张,喧嚣的一夜过去,现在本是整片城镇中最安静的时刻,但某一片区域却逐渐嘈杂了起来。

东市前的一条小巷前,行人逐渐堆积了起来,人们围着小巷指指点点,不时传出几句碎碎的念叨。

小巷前站着一个壮汉,魁梧的身形正好遮住了狭窄的巷口,围观的行人再怎样也难以切实看到巷子里的景象。

“此地县令呢?”小巷中,头上别着一个狐狸面具的男人盯着巷子最深处的东西问道。“申吾两刻钟之前已经去找了,应当快回来了。”旁边一名灰衣女子上前一步道。

栖凤镇是个小镇,不设知县,只有县令。

柳奇生忽地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又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这些年来,总有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着他,内容还不尽相同,有时是水下的枯骨要将他拉到水下溺死,有时是一群血淋淋的没有面皮的人无声地围绕他,或者二者皆有。

他曾去城外的积香寺里求过签,当时他看着庙内宝相庄严的——木头佛像——镀金佛像早已被朝廷征收了,没由来地在脑中闪过这佛像被付之一炬的景象。他再看看签文,果不其然是凶签。

他去求庙里的住持和尚解签,那和尚却连他的签文都没看,默然写了一句偈语送给他。柳奇生看后,将写着偈语的纸条撕得粉碎。

那句偈语是:‘心中有愧者,不入黄泉不回头。’

不过这次的噩梦却要新颖些。是他在家中睡觉,迷糊间听见叩门声,开门后却见是一尊恶鬼嬉笑着站在他面前,伸出满是火焰的手臂要把他拉去地狱。

不知怎的,柳奇生似乎真听见了叩门声。

他开门后,门口站着的却不是恶鬼,只是一个古怪的壮硕汉子,穿着轻便的夜行衣,还留着相当浓密的络腮胡子。

“柳县令,妖令司征调,请去东市口。”不待柳奇生询问,汉子就掏出块银色令牌在柳奇生面前,口吻严峻得不容拒绝。

柳奇生心中蓦地打了个寒颤,‘妖令司’——这是个传承相当悠久的机构,无法追溯其源头。

这个奇怪的组织只为捉妖而存在,并不附属于朝廷,盛世时他们便潜伏在暗处,将妖物掀起的风浪遏制在水面之下。乱世则是他们兴盛的时间,将化身为彻头彻尾的暴力机构,无数在乱世中兴风作浪的大妖最后都被他们缉拿或格杀。

这种信息自然不是从常规渠道得来,柳奇生还记得向他讲述这件事的那个人,当时他的表情带着些微妙的厌憎,以及一点点奇怪的希冀。柳奇生心中盘算得很快,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端详着汉子手里的令牌,正中央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艮’字,这是妖令司令牌最明显的特征——据说他们以八卦分组。令牌两侧还有细小的铭文,不过却非普通的文字,至少柳奇生不认得。

“请快些准备,时间紧迫。”汉子还是惜字如金,不待柳奇生应答便转身往院门走去。

莫名地,柳奇生想起了梦中那恶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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