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遇朱婷瑶（1 / 2）

赵成低着头，楞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好像接着往前走不对，往后退离开也不对。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赵成最后还是打算上前看看，在克服住自己内心的抗拒后，便不再犹豫了，打开手机手电筒，上前照着那双鞋看了起来。

看了没一会，赵成有点想笑。

他想起来了。

记得沈静之前跟他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于是赵成建议她在门口摆一双男人的拖鞋。

赵成舍不得自己的拖鞋，再说，他的拖鞋是卡哇伊那种的，摆门口好像也没什么威慑力。

沈静于是拉着他去菜场，淘了一双那种中年大汉的二手拖鞋，码数奇大无比，记得赵成当时还开玩笑，说再大一点，可以当小船划，沈静听完觉得无语，还白了他一眼。

自己好像有点疑神疑鬼了。

沈静真要是找别人了，估计也会告诉自己的，不会这么悄无声息。

赵成掏出钥匙，旋转几下，把门打开，在进去之前，还是敲了敲门，算是提了个醒了。

一进去，就看到沈静穿着白色浴袍，靠在窗台边上，边拿着手机，边摆弄着自己半干的头发，此刻她正在跟谁打着电话。

似乎察觉到有人开门进来，扭头看了一眼，见是赵成，有点诧异，但马上回过头去，继续接着打电话。

赵成有好一阵子没来了，之前倒是天天来，把这当家了。

赵成坏笑着走向沈静，凑上脸，想亲她一下。

沈静忙着接电话，将他凑上前的脸推开。

赵成没有在意，搬个凳子自己坐下。

沈静的手机开着免提，声音挺大，赵成也能听见，但沈静好像并不介意，见赵成进来，也没有想将电话声调小一点的意思。

“静静，你也老大不小了，老吴家的那孩子你也见过了，说实话，我和你爸都挺满意的”

“这孩子对你挺钟意的，就是不知道你这边什么态度，他着急得不行，三天两头地往咱家跑，说想见见你，和你当面把话说清楚”

“但你一直说工作忙，到现在也没回来，这事一直拖着人家也不好，这样吧，你今天就跟妈交个底，说说你到底是咋想的”

沈静叹了一口气，揉揉头，无奈道：“妈，我现在还不想找，我其实想再过上几年，你也知道，我现在工作确实挺忙的，要不...你帮我拒了吧”

“你说你这孩子，这都多少个了，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咋就这么挑呢”

“都这岁数了，你还不着急？你听妈说，这老吴家的孩子呢，我和你爸是真挺满意的，你别挑了，你爸的意思呢，就希望你能跟他好好处，好好谈，年底呢，你们就把婚结了”

沈静拿着手机，有些无助地看着正在从冰箱拿牛奶的赵成。

闭上眼，吸了几口气，等她再睁开时，眼神变得有些漠然了。

“妈，我知道...你和爸收了老吴家不少好处，老吴家不但答应给你们十几亩地，还答应结婚后，每年都会给你们一万块”

“静儿，你听谁跟你说的，不是，这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听谁说？老吴家那个儿子自己就在聊天软件上全对沈静就说了，根本没有问一下沈静的意思，似乎沈静会嫁给他这事板上钉钉，显得无比笃定和自信。

沈静原本只是觉得他想太多，没往心里去，但现在听着自己妈真拿着好处，游说自己，心里踊跃出一种失望和悲哀。

“妈，我知道！我不但知道！还知道弟弟要结婚了，那个女方要了不少的彩礼，你们凑不齐，打算把我嫁出去，打算从我这拿了钱，给弟弟办婚礼”

“妈，你现在是不是特着急，特想把我嫁给老吴家的儿子，把我‘卖了’，好拿上一笔钱？”

“静儿，你怎么跟妈说话的，我告诉你，你好好说话，结婚的事，我和你爸还不是为了你好”

“说到钱，你说你，毕业工作这么多年，给家里寄过几回钱？”

“我和你爸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供你吃供你穿，好不容易让你念书念出来了，你呢？怎么对我们的？往家里打过几回钱？”

“你看隔壁王阿姨家的女儿，人家就每个月雷打不动给家里转三千，王阿姨天天炫耀呢，你知道我和你爸听了心里有多不是滋味吗......”

听着电话里面没有停下抱怨的意思，沈静慢慢放下手机，一时间，情绪上来了，有些哽咽，委屈地看着赵成。

赵成正‘咕咚咕咚’喝着刚从冰箱里拿的奶，见沈静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舔了舔自己嘴巴上的奶圈，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死丫头居然敢挂我电话，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气死我了”，一近六十的妇女狠狠地握着手上的手机，身躯因为愤怒抖个不停。

“咋样了，静儿没同意？”，一个老实木讷的瘦老汉抽着烟，看着气的发抖的妇人问道。

妇人看着那个烫着五颜六色头，正打游戏打得起劲的儿子，喊到：“还不是怪你，生的好！一个白眼狼女儿，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老汉默默抽了几口烟。

“算了，孩子他妈，静儿一个女娃子在城市里打拼也不容易的，她既然不想嫁，那就不嫁吧”

老妇人盯着他，不住地瞪眼。

“这女儿算是白养了，一点良心都没有，现在嫁给老吴家，还能回点本，要是等年纪大了，到时候没人要了，老姑娘回家，你养啊”

老汉抽了几口，并不在乎。

“养呗，与其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过完一辈子，我倒希望她开开心心的，哪怕不嫁人也好，我劳累一辈子图啥？不就希望自己的儿女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嘛”。

说完老汉不再理会有点发疯的妇人，举烟边抽，边眺望着目光望向远方。

那双饱经大半辈子风霜的浑浊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远方的风景，仿佛在风景的尽头，那里有很吸引着他的东西一样，然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几颗村里再寻常不过的樟树罢了。

赵成放下手中的牛奶，上前搂住沈静。

他其实和沈静一样高，尽管他努力踮了踮脚，想让沈静靠在他的肩膀上，但还是差上一些。

沈静感受到了赵成的想法，吸了一口气，倾斜了一点身子，又稍微蹲下去了一点，就这样将额头靠在赵成肩上。

沈静感受着额头靠在赵成肩膀上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挺有用的，她心里莫名感觉到很踏实。

就这样靠了很久，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要不...咱坐下吧？”，赵成感觉沈静的情绪好像已经好转了很多，带着商量的语气说道。

“好”，沈静这才离开赵成，擦了擦脸上已经被风干的眼痕。

“你...你好像还没吃晚饭吧？”

“嗯”，沈静弱弱的点头，接着又说道。

“我今天加班加得有点晚了，超市买完菜回来，又先洗了个澡，耽误了很多时间”

赵成点点头。

“要不泡面吧，我去烧个热水”，沈静起身就要去拿热水壶。

“不了，今天你坐下歇会吧，我来做饭！”，赵成拦住沈静，让她坐下。

说完赵成就行动起来了，将冰箱的蔬菜和肉拿了出来，拆起了盒子外面的保鲜膜。

“好”，沈静心事重重应了一声。

之前都是沈静给赵成做饭的，但赵成知道她今天心里不痛快，她妈明摆着想将她‘卖掉’的做法，让赵成也感到有点寒心，赵成决定为她好好做顿饭。

答应完，沈静随后反应了过来。

“你还会做饭呢？好哇，大半年了，瞒我瞒得这么深，亏我之前天天给你做饭，居然也不告诉我”，沈静从后面搂住站在厨房的赵成，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那不是有沈大厨师你在嘛，我没有表现的机会，今天让我来吧，你就好好歇着”

赵成微笑着解开沈静缠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推着她，让她在客厅椅子上坐下。

“对了，我给你切个果盘吧”，赵成跑到冰箱将水果取出，在厨房切好，放上牙签递给沈静。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那你今天就好好把这顿饭做好了，要是本宫尝好了，说不定一高兴，好好赏赐你，今晚翻你牌子”，沈静学着华妃的语气，拿起旁边的葡萄酒，想要倒上一杯喝。

赵成伸手给挡下，拿起高脚杯，给沈静倒上一杯牛奶。

“瞧好了吧您嘞，俺小赵子今天非要把您服侍得舒舒服服的，包准您一个劲地满意”

沈静看着盛着牛奶的高脚杯。

“哦，是怎么个舒服法子啊，本宫倒是想听你细细地说上一会儿”

沈静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扫了赵成命脉一眼，然后笑眯眯看着他。

与沈静平时工作生活中寡言少语不同，她和赵成在一起的时候，不但话多了起来，还经常爱跟赵成开点坏坏的玩笑。

赵成看着目光带着狡黠的沈静，转头洗菜去了，他怕再扯下去，这饭可能就吃不成了。

沈静一只手握拳枕着脸，一只手端着盛着牛奶的高脚杯，将右脚架在左脚上，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晃晃了杯子，喝了一口。

浴裙自然地从她腿边滑下，露出她的纤细白净的玉腿，搭配着她慵懒的神情，让她此刻既有少女的清纯感，又有着少妇的媚态感。

她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赵成忙碌的背影。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觉得赵成会做饭，赵成之所以这么做，多半是想宽自己心罢了。

人在脆弱的时候，其实特别想有点依靠。

赵成其实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让自己靠一会，自己其实就挺满足了。她心里奢求的并不多，一些些简单温暖的陪伴，就足以慰藉了。

沈静心里一直有个很大胆的想法，但她不敢和赵成说，她怕赵成接受不了，看着赵成忙碌的背影，她握了握拳，像下了某种决心......

“菜来喽，哈哈，快来尝尝吧”，就在沈静沉思许久的时候，赵成系着围裙，带着高兴无害的笑容，端着饭菜上桌了。

看着桌上一盘盘炒好的菜，摆在她的面前，沈静揉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自己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了，哪怕赵成菜做得再惨不忍睹，甚至黑乎乎一片，毕竟也是一份心意，哪怕再难吃，自己也会夹起筷子，尽量都吃上一些，然后说着挺好吃的话，鼓励鼓励他，不至于让赵成心里太难堪。

没想到...

沈静看着一桌子不敢说多么色香味俱全，但绝对像模像样的饭菜，有点不敢置信。

赵成给她盛好饭，递上筷子，期待地看着沈静，伸手示意沈静快拿筷子品尝。

沈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不昧着良心虚伪地说有多么多么好吃，味道上起码咸淡适中，食材翻炒火候也掌控得精准，不至于太生或者太蔫，细细品尝，味道上还挺不赖的。

看着赵成期待的目光，沈静笑着竖起拇指，“没想到嘛，饭菜做得还真不错”

“那是”，赵成拍了拍胸脯，也拿起筷子坐下吃了起来。

“其实已经退步了很多了，之前在我们家，我妈都是不做饭的，都是我爸做，后来我爸不在家，就我做了”

沈静点点头，赵成家里的事，她先前也听赵成有谈起过。

他爸之前是做点小买卖的，但苦于生意不太行，就没做了，转行去开货车去了，常年不在家，他妈烂赌，基本麻将桌前离不开的那种，什么事也不做，平时生活起居基本都是赵成在做。

赵成不喜欢他妈，跟他爸关系也不咋好，他爸妈很少管他，导致他一直都三五成群结伙的，学习也不太好，高中毕业就进了一所大专，学校就在离家不远处。

在欢声笑语中，沈静和赵成嬉闹着将做的饭菜吃完。

饭后，两个人吃得肚子滚圆，齐齐躺在了沙发上，不愿再动弹了。

有些无聊，赵成打开电视，随便放了个台。

“你说...你有时候恨过你爸妈吗？”，沈静仅扫了一眼电视无聊的节目，便仰头看起了天花板，突然一问。

赵成有点奇怪，歪着脖子看了沈静一眼，怎么好好的突然聊这个了？

“有啊，小时候恨他们，是因为别的父母都给自己小孩买这买那，自己却什么都没有，我当时特想要个奥特曼，反正耍泼打滚什么方法都用了，他们就是不给我买，我到现在都没有个一个奥特曼”

“买！明天我就领着你上街买，姐的男人想要奥特曼，姐哪怕砸锅卖铁，也要给自家男人买”

赵成无语地扭头看了戏精附体的沈静一眼。

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别说花钱买了，现在谁白送我一个，我都嫌麻烦，想丢了”

“等上了初高中的时候，我也恨他们，别的父母都来网吧抓自家小孩，我呢？整宿包宿快一星期也没人管，就跟没爸妈的孩子一样”

“看着别的孩子被爸妈拧着耳朵拉出网吧，说真的，我居然有些羡慕”，赵成的语气变得有些零星激动。

“现在呢？还恨他们吧？”

听完赵成摇摇头，反而变得平静起来了。

“不恨了，到现在，我反而一点点恨意也没有了”

“哦，为啥”，沈静靠在沙发上的脖子，侧过来看着赵成。

“说不上来，好像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明白，之前不理解的，现在好像都能理解一些了”

“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好像都被困在笼子里，他们从出生起，就开始接受着笼子里的一切，到死都不曾离开过，他们做着自认为正确的事，忙忙碌碌过着一生...”

沈静想插上一句，但赵成没给机会，接着说道。

“其实只是他们觉得的正确罢了，他们的思想行为都被所处的笼子给限制，哪怕错的一塌糊涂，他们也不知道，依然不停地做着”

被赵成打断，一时间沈静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的话，只好说道：“你平时有看书的吗？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有点很高深的样子”

赵成笑了笑，“提升思想的书，也是禁锢思想的枷锁，我最讨厌看书了，你是知道的，只不过刚刚恰好用了点，额，比较文绉绉的说法，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给说了出来”

沈静点点头，她大致也能知道赵成想表达的意思。

赵成想表达的是，自己父母其实并不是想要刻意伤害他，只是做着自认为对的事，对他们来说，买奥特曼就是浪费钱的做法，根本就不会去买，至于孩子心灵伤害不伤害的，他们不知道，也从没想过。

“唉，我父母想把我嫁给村里的那个人，我挺难过的，但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从不在意我的想法，考虑过我的感受”

赵成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沈静心里委屈，想找自己倾诉一下。

“就因为他们曾经在我身上付出过，所以现在心安理得的想要从我这里索取，他们丝毫不在意我的处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这样愚昧的父母，是真的挺绝望的”

赵成点点头，“是的，所以我以后不打算要小孩了”

“为什么？”，沈静一愣，坐起来直勾勾看着赵成。

“别的不说，起码我是养不起的”，赵成摊了摊手，说道。

“要是...要是不用你养呢？”，沈静的手暗中攥得很紧，这稍微有点不太自然的一幕，并没有被脖子靠在沙发上的赵成发现。

“那也不要”，赵成不假思索。

“为什么？”，沈静追问。

赵成摇摇头，“你想想，这孩子降临世间，你经过他同意了没有，万一他压根就不想来到呢，他的来到，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是困在盒子里的思想枷锁导致你这么想的，并不一定就对”

“再说了，我觉得我当不了一个好的父亲，我给不了他深沉的陪伴，也给不了他富裕的生活”

“等他长大了，大概率跟这芸芸众生一样，整日为讨生活奔波劳累，幸运的话，或许无疾而终，不幸的话，被疾病缠身，直到死去”

赵成笑了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沈静沉默了，她没想到赵成对孩子是这个态度。

“呼”，沈静舒了一口气。

“如果你有个孩子，我是说如果，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沈静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