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金克斯女孩（一）17（1 / 2）

墨风沉默，“父母”这两个字在他心中，已经成为一个简单的名词。

如果突然有一天，跳出来两个人对他说“亲爱的孩子，我是你的爸爸妈妈”，那种情况下，他不知道应该表现怎样的情绪，是不是要感动的大哭一场?还是淡淡的回一声——哦。

墨风感觉自己很娇作。

在这之前，他还成天幻想能与亲生父母见上一面，为此祈祷可以留学成功。但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却开始犹豫。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逆反心理。

毕竟十七年来，他开心时一个人笑，难过时一个人躲在角落抹泪，认为自己已经过了需要父母陪伴的年龄。

曾经需要他们的时候，每天都在期待，期待着他们能来到自己的面前，然而期待就像泡沫，终会破碎。

墨风想，他们是超级英雄，整天忙于拯救世界，但他的世界谁来拯救？哪怕一次，来看一眼，或者在电话中画个大饼，说句爸妈有空就来看你的话，他也会开心的屁颠屁颠......毕竟小孩子都很好哄的，可他们却做不到。

墨风没有签下那份文件，最后一刻他选择了叛逆，这算是无形中与那素未谋面的爸爸妈妈第一次的抗争，这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按自己的想法做出决定。

墨风明白他这是在自欺欺人，也明白这意味着自己今后将以工地搅拌水泥为生，或者当个老师，一辈子，苟活在这个狭小而沉闷的地方一辈子。

还意味着，如果周小予留学归来，他会继续骑着那辆自行车，去超回路车站接她。也有可能对方不屑于自行车，而坐上从身后驶来的法拉利。

“去死去死去死！”墨风在洗手间内疯狂往脸上扑水，想要驱散那些令他压抑的思绪。火柴人蜷缩在自己灰暗的世界，最终还是没能鼓足勇气跳脱这个枯寂的单色世界。

墨风从洗手间出来后，兰德尔与叔叔婶婶正在电梯口等待。他塌着肩走过去，听到叔叔带着歉意说：“教授放心，我回去一定给他做足思想教育！”

“没关系，回家后再考虑一下，我等你的消息!”兰德尔站在电梯门口摆手。

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驾的婶婶黑着脸，不停奚落着后排的墨风，说他真不知好歹、装蒜，他就把头缩到膝盖之间，装作没听见，到家后一声不吭的钻进自己温暖的小窝。

墨风枕在双手上盯着天窗外发呆，依旧能听到婶婶在客厅骂骂咧咧个没完。

“人家出多好的条件，你还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人家也是看你老妈的面子，不然就你这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都香的废柴，谁会愿意要！”

“一直赖在我们家干嘛，你要走了我们家少一张嘴不知道该多好过......”

坐在门口小马扎上的叔叔抽着闷烟，表情凝重，突然猛吸两口把烟头甩到地上，脸瞬间变了颜色：“狗都知道知恩图报，不就让你做了几年饭，一直叨叨个没完没了！”

“你居然拿我跟狗比？”婶婶气直跺脚，“我养了他这么久，早就已经仁至义尽！”

“你的心难道死到上面了吗？”叔叔针锋相对，“你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是吧，你以为我们能永远的能保持这样安逸的生活？”

“对，我就是活够了，你让他家里人把我撵出去！”婶婶像只发飙的狒狒。

叔叔关上客厅的门，墨风就再也听不清两人争吵的内容。他不了解当初人类进入无天之所时的条件有多苛刻，包括这个时代的新生儿都不清楚，因为这是大人闭口不谈的话题。

从叔叔婶婶争吵的内容来看，自己的父母应该帮助过他们，隐约猜测叔叔婶婶能来到无天之所，全依仗他的父母，所以他遭到婶婶的刻薄对待时，于心不忍的叔叔总会挺身而出。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自己没有签下那份文件是因为心中对父母的埋怨过重，本来对这所大学抱有憧憬，当兰德尔说他的父母曾也是迦罗斯坦的一员后，他心中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排斥。

就像婶婶说的，能被这所大学录取全依仗他父母的面子。

那个好不容易考了六十分的傻孩子，兴冲冲的跑到父母面前炫耀，当得知这是父母为了安慰自己的傻儿子，所找的后门才得到的成绩，他顿时感觉这六十分毫无意义。

“不接受馈赠，也是自卑的一种。”邓小雷听到墨风的倾诉后，发来安慰的话，“尽管很多人把这种行为视为骨气、志气，面对他人给你混沌世界开的一扇门，与其浪费时间自己去寻找门的所在，不如接受，毕竟人的生命很短暂，有时候没必要把卑躬屈膝视作一种耻辱！”

墨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总是这样——面对抉择时，心中充斥着无尽的矛盾。

中午，家里气氛稍微缓和，婶婶依旧没好气拍拍墨风的胶囊房，让他去买瓶酱油，并且还说明天就让他跟着叔叔去工地学习，挣钱补贴家用。

叔叔则安慰他，让他考虑一下兰德尔的话，无论怎样，学业总归要进行下去。

“怎么，又被婶婶骂了？”便利店大叔揣着手，笑呵呵的问。

“哪有......”墨风蚊声狡辩。

“隔着几条街我都能听到你婶婶吼你的声音。”便利店大叔挑挑眉毛，揭穿他。

“钱转过去了！”墨风提着酱油赶紧逃走，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墨风刚走出便利店，手机忽然响起，这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猜测对方应该是推销员，但也不无可能是周小予打来的，毕竟知道他电话号码的人屈指可数，于是选择接听。

他小时候时常幻想爸爸妈妈会突然给他打来一通电话，给予几句安慰或勉励，比如“儿子，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爸爸妈妈一直是爱着你的，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等过了这段时间就把你接回家......”之类的话。

所以他总期待有陌生号码打来，有时会盯着静静躺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发呆，期待屏幕突然亮起，虽然有时也会亮，但接通后总是：先生您近期有购房的意愿吗？先生我们这里有一项不错的保险要不要考虑一下？

“退后一步！”电话里传出个熟悉的女孩声音。

“嗯？”墨风纳闷，但还是照做。

啪～

酱油瓶爆开，红棕色的液体顿时将他身上的白T恤浸染，瞥向右侧墙面，出现一道直径两指的焦灼深孔。

他大脑直接宕机。

刚刚那一瞬间，墨风能清晰感受到手上酱油瓶被撕裂时带来的冲击，能想象得到如果没有往后那一步，他的股骨应该就会被打碎。

“子......子弹？”墨风后背唰的一下，冒出一层冷汗。

“蹲下！”手机里再次传出女孩的声音。

墨风二话没说，直接匍匐到地上，胳膊肘顿时被碎石渣滓割破，生存本能下，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痛觉。余光之中，火花在右侧墙面绽放，留下第二个焦灼孔洞。

“往右侧滚两圈！”手机另一头的女孩仿佛可以预知未来。

墨风猛地蹬地，连续往右侧滚了五六圈，最后没控制住惯性，“duang”的一下，头撞到电线杆上，顿时眼冒金星。

在他原来的位置，水泥地面被撕裂，赫然又出现个焦灼孔洞。

墨风晕头转向，顾不得查看额头上的紫色大包，下意识的起身逃跑。但暗处的枪手有意阻止，子弹倾泻，将他脚下的地面摧残的面目全非，飞溅的碎石如刀片一样划破他的皮肤。

嗡～

一辆红色的敞篷超跑携轰鸣而来，它像只猎食的凶兽横到墨风面前，刹那间，密集的子弹在锃亮的车身上留下数不清的黑色孔洞。

在墨风震惊的目光中，靓丽女孩从车上一跃而出。

黑色露脐上衣下的马甲紧绷，她一头暗蓝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镶着碎钻的星星耳环于头发之间若隐若现，落地的瞬间呈半蹲姿势，迅速掏出腰间的手枪进行反击。

这个女孩简直就像电影中的007，从容不迫的扣动扳机，尽管无数的子弹擦肩而过，但漆黑的眼睛满是沉着与冷静。

“是她！”墨风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女孩，兰德尔曾介绍过。

女孩的手里握着一把DesertEagle(沙漠之鹰)，纤细的手臂竟然能稳稳卡住这把净重两公斤的大口径手枪所带来的后坐力，长达254毫米的枪管连续喷火，滚烫的弹壳接连弹射而出。

子弹像风暴般蚕食周围一切，墨风紧紧贴着跑车，但依旧被残渣溅射的很难睁开双眼。可怜了这辆昂贵的跑车，如今已经面目全非。从女孩射击的方位猜测，神秘枪手应该就藏在对面楼房的天台。

不过沙漠之鹰的有效射程只有200米，尽管威力巨大，将对面天台打的坑坑洼洼，但要想射中对方全看运气。

这副情景像极了《黑客帝国》中，崔尼蒂拿着两把伍兹冲锋枪与特工交战的剧情。

一梭又一梭的子弹在慢镜头下倾斜而出，弹壳就跟瓜子壳一样吐了一地。五分钟后枪声落幕，只有建筑被摧残的七零八落，人却一点事都没有，接着摆出华丽的换弹动作，随着弹夹应声落地，下一轮枪战开始。

墨风斜视女孩精致脸庞，她没有一丝神色变化，从容不迫的连续扣动扳机。不禁令人感叹，这是个看着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孩该有的样子吗？根本就是个久经沙场的不良少女，啊不，应该是——暴徒！

毕竟哪个女生可以在几秒内，就将一把枪口初速度为470米/秒的大口径手枪内的9发子弹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