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天之所（二）（1 / 2）

谁想有个废物儿子？或许现在父母又生了个才华横溢的弟弟，来代替他这个废物哥哥。

曾经也埋怨过不知何方的父母，既然不要他，为什么还要生下来？后来想通了——谁能想得到生出来的儿子是个废物。

但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不选择掐死，或者扔在地表喂给“祸乱”，还要带到无天之所？

“可能......是仅剩的骨肉亲情吧。”

这是一位卖实体报的大爷对他说的话，墨风觉得他说的不错，能看出来大爷智力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完全数字化的时代卖实体报？只能说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

墨风每次想着想着就不恨了，因为身心疲惫，或许真正的原因是他自己，实在是令人厌恶的——废物！

墨风用水掩盖热泪，用毛巾随便抹了把脸，骑上山地车准备跑路，他可不想一直再听紧箍咒这么念下去了。

“婶婶我去学校了！”

“等等！”婶婶的声音传透客厅，她手提保温桶走出来，“把这个捎给小龙和小虎！”

对于美食气息极为敏感的墨风，脑海中顿时跳出“红烧肉”三个大字，光是想到那种色泽，就会严重刺激到味蕾。

婶婶家条件虽不错，但人类进入无天之所后，比如肉类价格总是居高不下。

以前听婶婶提到一嘴，猪肉已经涨到每斤两百块，平时只有那俩表弟放假回家时，才可以跟着过把嘴瘾。

平时他和婶婶在家时只有吃斋的份。

“别偷吃，锅里还有，晚上回来自己煮面条吃，谁让你天天起那么晚！”婶婶瞪他一眼，转身露出慈母的哀容，“我的俩宝贝儿肯定又瘦了！”

墨风眼角抽搐，脑海中浮现两个圆滚滚的身影。

他们是对双胞胎，哥哥叫付小龙，弟弟叫高小虎。

至于为什么一个跟叔叔姓，一个跟婶婶姓，他不得而知，当然也不敢问，婶婶那糟糕的脾气，他巴不得总是离的远远地。

叔叔为了婶婶平日在家里干活有个帮手，于是就让墨风走读，平时十五公里的路程，就落在他身上。

无天之所内虽然遍布着地铁，但婶婶说：“年轻人多运动一下怎么了，每天都要花几块钱，吃进肚子不好吗？”

于是，叔叔就把刚来到无天之所时，买的代步工具——一辆变速自行车，修理一番后，当作墨风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其实墨风很享受这段路程的时光，因为他可以兜兜转转，放松一下心情，排解平日在学校里遭受的白眼和欺压，所造成的“阴霾”。

墨风所在的学校，是31区有名的私立贵族中学——律仁中学。

就读在此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是高干子弟，或某知名企业的公子，与之贫富差距巨大的墨风，只不过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废物，被歧视、被针对，是一件常态的事情。

当遭受别人的冷嘲与热讽、欺压与威胁，他虽然没有表露什么，但心底难免憋屈。

墨风什么都明白，明白自己自卑，明白自己在意他人的感受里，明白自己始终活在他人的情绪当中，所以有句话说——这种人活该痛苦的活着！

渐渐的，他发现治愈心理创伤最好的良药就是幻想。

幻想有一天放学回到家，看到一对既陌生又熟悉的年轻夫妇，正坐在客厅的茶几旁与叔叔婶婶谈话，他的到来引得所有人的目光。

年轻夫妇面带祥和的笑容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由得迎向那张在空中等待许久的手。

年轻夫妇的先手迎了过来，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一把将他拉坐到他们的中间，就这样，三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年轻美丽的女人脸上百感交集，慈爱的抚摸他的脸，他害羞，但不拒绝。

“儿子，我是你的妈妈啊，转眼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女人说着，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这是你的爸爸，看呐，你们爷俩长得真像。”

男人也两眼通红，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回家吧，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微弱的气流拂动墨风漆黑的发丝，他即使想象一下，就刺激到了泪腺，他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过去的痛苦就算再不堪也无所谓。

发动机的轰鸣在身后炸响，墨风手中的自行车把手猛地一阵打摆，他明显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辆红色的轿跑，当即将追上墨风时，故意放缓速度，猛踩两脚油门，爆发出如同雷鸣般的声浪。

墨风可不认为这是在打招呼，更像是暴走族的挑衅。

身后的轿跑徒然加速，与墨风并驾齐驱。当车窗只拉开一道缝时，嘈杂的音乐和像买彩票中头奖的尖笑就传出来。

“这不我们学校的傻子么？”开车的男生拉低脸上的墨镜，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你有看到么，他刚刚在傻笑诶！”

副驾驶上的靓丽女孩，顿时咯咯的笑起来。

墨风不想成为这个家伙挑逗女孩的玩具，于是放缓速度试图与对方拉开距离，但人家似乎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也让速度降下来。

然而，当他猛蹬脚踏加速，人家却跟着加速。

剧烈的排气声浪惹的路人纷纷注视。

男生似乎不想事情闹大，于是收起嬉笑的神色，给墨风竖了给中指后，油门直接踩到底，便扬长而去，让他吸了一大口“生物燃料”的废气。

对方叫做黄启，是名MMA运动员，因为每次比赛双眼会充血变红，所以别人在背后都叫他“黄兔子”。

黄启在国内都小有名气，据传一次比赛上，仅一个照面，就隔着护具把对手下巴震碎，这一壮举让他在声名鹊起，被圈内誉为最有潜力的新星。

而路人甲资质的墨风，之所以能进入人家的视野，还得从地上的香蕉皮，与手中的餐盘说起......当时如果不是主任来得及时，他现在至少说话都不利索。

墨风故意放缓速度，以防在学校门口再撞见黄启。

因为对方常常会在学校门口，和一群社会青年聚伙聊上一聊，用自以为帅气的动作，再自以为可以引得路过女同学的青睐。

驶过十二号主隧道后，就算是进入到市区范围。

无天之所的构建灵感源自蜂巢，由一排排棱镜似的“隔间”组成，每个大型隔间就是一个“区”，由十二条主隧道连通。

而小型隔间，则属于“货源储备区”，由某条主隧道分支的副隧道连通。

墨风的叔叔和婶婶，就居住在隶属于31区的货源储备区。

在当今这个半成熟信息化时代，新能源汽车采用生物燃料的技术已趋于成熟，人类正全面跨入人工智能的新纪元。

精密的导航系统，会把迷途的公民安全的指引到目的地。

即使不会开车也没关系，请对车载AI发出“把我送回家”的指令，它的车技不比某位常年在秋名山送豆腐的男人差。

进入市区后，就再看不到一处胶囊房的痕迹，全部替换成鳞次栉比、熠熠生辉的高楼大厦。

那些建筑抽象的外观设计，似乎是工程师之间无形的较量。

比如类似于“鼎”字的建筑，一座在国内都很有名气的一项地标性建筑，是本时代国民公认的旅游打卡圣地之一。

LED的时代已经成为过去式，绚丽的全息影像，为高大的建筑套上一层跨时代的科幻外衣。

即使摩斯拉从头顶掠过，巴斯光年从娃娃机中爬出来，萨利文和大眼仔牵着布在路上和人打招呼，市民们不会感到违和，因为这些都是全息投影。

奔驰的列车从头顶呼啸而过，在一座又一座的大厦之间穿梭。

空灵且机械的广告语不断重复回响，但很多都是关于医药方面的产品。

因为人类长久无法得到阳光的照射，本时代人的身体，经常因缺乏各种微量元素，而患上罕见的疾病，保健品成为当下最繁荣的领域之一。

如果旧时代的人突然跨越时间长河来到这里，一定以为穿越到某个赛博朋克的世界。

然而，在繁华与安详的背后，很少有人察觉到弥漫在这片地下世界的特殊魔力，那是一种能让人沉溺到无法自拔，为腐朽人意志而生的力量。

黑暗角落里打扮妖艳的女人伺机待发，当她们锁定猎物后，就会把神秘的液体奉上。

如若接受，那么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再也别期望被拯救，只能在堕落的泥沼中越陷越深，毕竟潘神的考验可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这里是地底，距离地狱很近的地方，而“黑色的角落”则是地狱的入口，光明的救赎不会蔓延到这里，因为——地狱不可能有光明。

或许，称这片世界为“永恒的夜都”，才更加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