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超回路列车（一）19（2 / 2）

“用得着你说。”叔叔挑挑眉毛，“两个月后，她如愿考上省外一所重点师范院校，而我顺利进入工地搬砖。”

“好逊。”墨风吐槽。

“哪有，自从你婶婶主动帮我补习功课开始，我就再也没去过球场，从中专水平，最终拿到本科院校录取通知书！”叔叔哼了一声，“不过是民办大学，每年高昂的学费我家里根本承担不起，于是我爸就让我跟他去了工地......”

墨风看向叔叔安慰道：“我觉得叔叔你俩月就取得那样的成绩，已经很厉害了，我想婶婶不会埋怨你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吧？”

“或许吧。”叔叔说。

“然后呢，你们最终完全奔向了两个方向，除非叔叔你年轻时真的有两把刷子，不然前途敞亮的婶婶怎么会选择你呢。”墨风问。

“老叔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叔叔瞪眼，“当然是靠我本身自有的一定实力，加上我的努力和真诚打动了你婶婶啊。”

叔叔说，在那个开学季，他费尽心思，终于在婶婶闺蜜那儿打听到婶婶所坐的车次......列车上，青涩的男孩和女孩相视很久，久到到仿佛永恒，他们丢下手中行李，相拥一起。

“完美结局啊！”墨风鼓掌。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叔叔摇摇头。

叔叔说，他和婶婶去了同一个城市。他每晚从工地下班，都会买上许多零食去找刚下课的婶婶。尽管他穿的又脏又破，而且会遭到异样目光，但婶婶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们吃同一包薯片，躺在草坪上用手机看电影。

“直到你婶婶毕业，在当地一所中学成功任职数学老师，她的梦想也算成真了，也在那一年，我们同了。”叔叔眼神忽然变得惆怅，讲述时，更像在说给自己听。

墨风想，上帝在人与幸福之间，设下了永恒的距离，每个人获取都是有局限的。

叔叔说，2024年那个很冷的冬天，他和婶婶已经同居一年之久，期间他多次征求婶婶意见，能否面见一下未来的岳父岳母，然而每次都会被婶婶以课多为由搪塞过去。

“那天的雪很大，我们工地临时停工，我满心欢喜的准备一桌子菜，等你婶婶下班，然而......”叔叔说到这，眼角开始泛红，“然而直到傍晚她也没再回来，期间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叔叔说，他赶到学校询问保安后才得知，婶婶上课时突然晕倒，已经被送往医院......他来到医院后，从医生口中得知——婶婶怀孕了。

“怀......怀孕？”墨风懵了，“这么说小龙小虎比哪吒呆在娘胎里的时间还久吗？”

“不，那是我和你婶婶的第一个孩子。”叔叔摇摇头，“医生说你婶婶患有先天肾病，加上平时劳累过度，直接把身子拖垮了，所以肚子里的胎儿大概率是畸形，为了对以后负责，我们不得已放弃了他。”

墨风一愣，这些事他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当时你婶婶还没醒来，我就坐在病房门口翻看她手机，我想这么大的事，总归要联系一下她父母，但我在通讯录翻找半天，也没找到她父母电话。”叔叔自顾自的说，“后来我联系到你婶婶高中时的闺蜜，才得知一切。”

叔叔说，婶婶之所以一直没让他见她的父母，是因为在这之前，他和婶婶在一起的事情遭到婶婶父母极力反对，婶婶最终不惜与父母从此决裂。

墨风想婶婶父母做法没错，毕竟谁会愿意自己优秀女儿，嫁给靠体力活生存的穷小子。

“你婶婶出院后，我就让她暂时辞退掉学校工作，在我们那三十平米的出租房休养。”叔叔低头偷偷擦泪，“因为从你婶婶闺蜜那儿，听到许多她父母对我的不好评价，所以我很不服气，于是打算创业。”

“然后呢？”墨风问。

“没有然后，我脑子压根不是那块料，最终又灰溜溜的回到工地。”叔叔挠挠头。

叔叔说，直到某天晚上，刚下班的他，透过窗户隐约看到屋内有陌生人影闪动，于是连忙冲进房间......原来是婶婶的父母。

“我的到来，他们一句话也没说，眼中只有悲伤与无奈，当时我的心就像被千斤顶砸了一样痛。”叔叔说。

这时，车缓缓地减速，原来前方的交通信号灯变成红色。

“所以婶婶父母看婶婶如此坚决，就同意你和婶婶在一起了？”墨风问。

“是啊。”叔叔像是在叹息，“就这样，你婶婶因不能过度劳累，老师梦随之破碎，以前特别喜欢的连衣裙，身体在药物刺激下严重走形，也再没穿过。”

叔叔腾出手拍拍墨风肩膀，“有时候你婶婶半夜失眠，总会坐在床边，抱着年轻时的连衣裙发呆，每当看到这一幕，我心中都会无比自责，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装睡。”

叔叔说也从婶婶的老师梦破碎开始，性格就变得易怒，“当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怪我穷、怪我没本事，所以你婶婶每次发脾气，我都会尽量顺着她走。”

叔叔说起小龙小虎出生时，婶婶被定为高危产妇，婶婶父母当了一辈子老师，不顾脸面的在医院当众谩骂，说他们女儿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让叔叔来折磨她。

“当初我劝说你婶婶打掉，但你婶婶却死活不同意......”叔叔脸上满是惭愧。

高架桥上，车流忽然变得缓慢，从头顶悬浮的全息公告牌上得知，前方设有安检。此时，所有人都注意到头顶盘旋的蜂鸣声。

蜂-Ⅰ型中空无人机，无天之所最常见的警用无人机，不具备作战能力，主要安放在公路、高架桥、地铁站和高铁站等地方，负责巡查工作。

这段车流格外安静，有条不紊的向前挪动，似乎背井离乡的阴霾，已经刻在人类骨子里。

高架桥下，繁华街区熙熙攘攘，绚丽的全息投影在空中窜梭，人们手挽手、肩挨肩，井然有序穿过滞缓的车流。

人类尽管身处末世，然而幸福感，仍旧是人类文明永不熄灭的旋律。

墨风望向另一侧，黑色金字塔形状的建筑暴露于视野当中，数不清的无人机盘踞在那座庞大建筑上方，地面上，还有许多持枪特警列队巡逻。

“国际超回路列车站”八个大字，悬浮在黑色金字塔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