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南北西东，绝密现，行路难（一）（2 / 2）

胖客商径直走到王一鸣面前，长揖作礼，说道：“刚才，真是痛死我了，幸得有先生在，救了我一条命，诊金要多少钱？”

王一鸣听他说话，是豫中口音，站起身来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药材都是掌柜买的，待会，你多付几钱银子给掌柜的就行了。”

掌柜的见他好了，松了口气，摆手说道：“算了，人没事就好，那些也要不了几个钱，多亏了这位先生。”

胖客商又问王一鸣道：“我这肚子，刚才痛得就像刀绞一样，真是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能不能请先生告诉我？”

王一鸣正要说话，瞥眼见先出门的店小二已走了回来，后面跟着一位老郎中，便道：“你且先听听这位大夫怎么讲。”

众人一看老郎中模样，便知道了这店小二为什么去恁久方回，这郎中有六十来岁，瘦骨嶙峋，颌下一部花白的山羊胡须，走路一步一迈，慢条斯理。

店小二将郎中引到胖客商面前，见没有如先前一般痛得大呼小叫，也只是略感奇怪，便去别桌忙碌去了。

那老郎中慢悠悠的捉脉，眯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说道：“脉沉细弱，手足不温，面色不华，神疲乏力，张嘴，舌淡苔白，为脾胃虚寒之相。”

杨应尾听他说得滑稽，忍俊不禁，“嗤”的笑出声来，欲待说话，王一鸣用眼色示意，往他张开的嘴里塞进了一个生煎包。

老郎中慢悠悠的开了方子，收了二钱诊金，便背了药箱，昂起了头，翘起山羊须，踱着方步，慢悠悠的出门去了。

那锦衣客商拿了方子，在手中捏成一团，只用眼望着王一鸣。

王一鸣笑道：“说穿了不值一钱，你今早是否喝了生水？”胖子想了想，连连点头说道：“昨晚在客栈中，酒喝多了，今早起来，口干舌燥，茶壶里一颗水也没有，见天井中有口水缸，便凑过去喝了几口。”

王一鸣忍住了笑，说道：“这就是了，这天井的水缸里面，露天存放，定然是有水蛭，你把它吃了下去，它在你肚子里啖咂脏血，你怎么不会腹中剧痛？”

胖客商唬得面色如土，失声问道：“先生，那......现在我肚子里还有吗？”

王一鸣笑道：“水蛭耐酸，寻常药物，奈何它不得。我以死鱼为引，另加上田泥，水蛭在你肚子里，闻到泥土气息，就全钻入田泥中，巴豆催泄，水蛭已经全部被你拉出来了。”

锦衣胖子面露喜色，再次向王一鸣拜谢，说道：“鄙人姓钱，在洛阳做些茶叶生意，这次兰州有位老主顾要十石茶叶，我想着一路游山玩水，又可吃着各色小吃与美酒，便跟了出来。不想在这葭州，差点送了性命，多亏菩萨保佑，正好遇见了你这位妙手回春的先生，不知先生尊姓，要去哪里？”

王一鸣听他去兰州，不由心中一动，脸上却淡淡地应道：“我姓王，是一个乡野走方郎中，生意清淡，难以糊口，这次带着徒儿，是要去平凉投亲的。”

钱掌柜听他说去平凉，脸上一喜，说道：“王大哥，我们正好同路，不妨一起同行，相互间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这钱掌柜是个商人，嘴中所说的所谓互为照应，自然是希望这个妙手王郎中，能多多照应他了。

王一鸣心中暗想：“东方剑最迟明日便会追过黄河，也不知道他们在陕西布置了些什么人，可他们的目标，应该主要放在一大一小二人身上，与这茶叶商人同行，倒是不错。”

他心中计议已定，于是应承道：“如此也好，人多也安全些。”

钱掌柜见王一鸣答应，笑得红光满面，就如刚才水蛭所吃的鲜血，都吐回到了他的脸上。

几人匆匆用过早膳，便去客栈中取行李货物，准备启程。来到客栈的后院之中，王一鸣看见五辆骡车，一字排开，另还有三匹青驴。

陕西盛产骡子，人称“西口”，一般驮人拉货，都要用到骡子。王一鸣胖客商那五匹骡子，均是颈长胸宽、腰瘦胫细，毛色是清一色的缎子黑，不觉暗暗皱了皱眉。

钱掌柜得意洋洋，对王一鸣道：“昨天在葭州，我把从洛阳过来的马车卖了，买了这五匹骡子与这三头青驴，王大哥你看怎么样？”

王一鸣说：“这五头健骡都是上品，钱掌柜这笔生意，看来是得利不菲，只是这一路，听说不很太平，这五匹黑骡子是不是有些招摇了？”钱掌柜听王一鸣这般一说，胖脸上便有些紧张神色。

他身旁一个白净面皮的伙计，却拍着胸脯，骄声说道：“掌柜的不要担心，路途上的安全，包在刘某身上便是。”

钱掌柜转忧为喜，胖手指着那个伙计，对王一鸣说道：“这位是刘大刚兄弟，本是洛阳金马镖局的镖师，很有些本事，我请得他来帮我做事，这一趟应该大可放心了。”

王一鸣见这刘大刚身高膀阔，身上没有兵刃，双手上青筋微露，想是练习外家拳法的，只是两眼向天，年纪轻轻，满脸傲色，当下也不再说话了。

于是众人动身上路，五个伙计驾了骡车，钱掌柜、刘大刚各骑一头青驴，另外一头驴，本是驮着钱掌柜的箱包行李，便卸在一辆骡车上面，让王一鸣与杨应尾合乘一骑，往西南方向进发。

所幸一路无事，途中偶然遇见三两个剪道的毛贼，那刘大刚拍驴上前，三言两语，丢下几两散碎银两，就能继续前行，每打发一次，刘大刚便要吹嘘上半个时辰。

听他言语中的意思，似乎在这绿林之中，遍地都是他的朋友，刘大刚三字，一个字算一分，世人都要给他三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