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1 / 2)

诊室门口,一众等待的病人里,滕谅格外显眼。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穿着黑色短袖衬衫,里头还罩了件白色背心,随便搭了件最简单的卡其色长裤,踩着双白色运动鞋。

狐狸眼眼尾上扬,眼窝微微凹陷,天生的笑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

手背青色血管凸出,常年坐在办公室里,露出的手臂是近乎透明的苍白。

诊室门上贴着主治医师的介绍和照片,滕谅凝眸看了半晌,头疼欲裂:“黎安?”他轻声呢喃,“不会真是他吧......”

病人出来,护士在门前叫号:“十号滕谅!在吗?”

闻声,滕谅回神,他走上前把皱巴巴的挂号单给护士:“......在。”

护士把滕谅引进诊室,顺手关了门。

“黎医生在洗手,马上出来,您坐着稍等一下。”看见来人,电脑前的见习医生解释。

滕谅点头,却没有上前,只是沉默地打量诊室布局。

他掏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输入关键词:遇见被自己当成替身然后踢掉的前男友怎么办?

跳出来的页面乱七八糟,搅得滕谅风中凌乱。

正在滕凉抓耳挠腮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滕谅?”音色清冷低沉,和记忆里前男友的声音很是相似。

滕谅身子一僵,抬眼,和面前的人四目相接。

对面的人身形挺拔,宽肩窄腰,似乎刚洗过脸,发梢还有些湿哒哒的。

只是在滕谅眼里,这人的五官却是破碎不堪。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诊室里格外安静。

滕谅蹙眉,在心中无声呐喊:苍天啊,这个黎医生,到底是不是他的前男友啊?!

“......过来。”黎安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毫无波澜。

滕谅不情不愿挪过去,面上却带着淡定的笑容。

黎安恍如行走的制冷机,冻得旁边的见习医生都不敢抬头。

见滕谅电杆似的杵在桌前,黎安皱眉,冷声道:“坐,我没有罚站别人的癖好。”

滕谅应声坐下,试图从对面人的表情里捕捉一点线索。

黎安面无表情:“哪里不舒服?”

“吃不太好,睡不太好。”看不出什么,滕谅决定见机行事,“还有点儿脸盲。”

闻言,黎安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拉过凳子,把听诊器放在滕谅的胸口。

房间再次安静,只能听见窗外偶然传来的蝉鸣。

几秒过后,黎安收了听诊器:“方便描述得更详细一点吗?”

滕谅微笑,已读乱回。

黎安咬紧后槽牙:“滕先生。”他打断滕谅,揉了揉太阳穴,“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如果你还没有做好信任我的准备,我想我们的治疗没有再进一步的必要。”

闻言,滕谅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我尽量”

打印机滋滋作响,黎安抽出检查单递给滕谅:“先去检查,核磁和血常规在三楼,剩下的测试在六楼,结果出来以后,再来找我。”

滕谅接过单子,说了声谢谢,起身的时候,椅子在地面滑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他到底是没有忍住,开门见山:“黎医生,你的名字和我的一位......朋友,一模一样。”

对此,黎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滕谅:“C国叫‘黎安’的一共有416个人,滕先生,同名同姓而已。”

坐在抽血的椅子上,滕凉的手指和小腿都在发麻,他熟练地撩起袖子,把手搁在台上,脑海里不断播放着黎医生在他离开时说的话。

“最好只是重名……”滕谅按住棉签,呢喃。

否则,他一定会良心不安的。

毕竟当年,是他不做人,把人家踹了也就算了,还把人当成了白月光的替身。

罪过啊。滕谅默念。

从测试的房间出来,太阳晃得滕谅睁不开眼睛,他懒意犯了,不想动弹,干脆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夏日的风总是带着潮湿的热意,两鬓的碎发顺着风微微飘动,吹得滕谅浑身都是软的。

掐着时间重新出现在诊室门口,推开门,映入眼底的是一张错位的脸。

滕谅无法辨别他是谁,也无法在脑海中成像,唯有声音、服饰和身形能让他把面前的人对应到该有的位置。

闻声,黎安抬头,瞥了眼滕谅,带着点命令的口吻道:“过来。”

强迫的口吻和清冷的声音,叫滕谅头皮发麻,心底不自觉地滋生出阴暗的欲望。

他把手藏进兜里,掐着指腹,疼痛叫他清醒。

“以前的病历带了吗?”黎安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动着检查结果。

滕谅把身侧的袋子递给黎安,里头是他这八年陆陆续续去医院检查的病历。

黎安没说话,房间里针落可闻。

“CFMT和FFT的测试结果都不是很乐观。”黎安扫视纸面,“核磁结果和之前的对比没有太大变化,核心面孔识别区域未见明显病变和损伤。”说到这,他顿了顿,“病例上说你的头部遭受过外部冲击?”

话音落地,寒意瞬间上涌,滕谅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他盯着黎安,不说话。

双目相对,空气一点点凝结。

“......看来你还没有做好准备。”黎安移开视线,“对于APA患者,你应该清楚,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法。”

这个结果在滕谅的意料之中。

APA患者即后天面孔失认症患者,目前没有办法能够治愈这类疾病。

黎安说完,投向滕谅的目光有些复杂。

有愧疚,有可惜,更多的却是滕谅看不明白的情绪。

滕凉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黎安:“没关系的,。”

黎安垂眸,继续翻看着滕谅的检查结果:“体重偏轻,血常规也不是很好,中度营养不良。”他轻轻掀起眼皮,看了眼滕谅。

滕谅无辜耸肩,表情真挚。

微微摇头,黎安目光又落回纸面:“回去以后三餐要规律,不要挑食,营养跟上,我会开点药,按时吃。”翻到下一页,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度,“……22分,存在明显焦虑,伴随中度失眠。”

说着,黎安的手指稍微使劲,把报告的一角捏起来:“平时工作压力很大?”

滕谅实事求是:“压力——其实还好。”

黎安没说话,也不知道信没信,他敲下最后一个字符,拿出手机:“加个微信,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许是担心滕谅拒绝,他补充,“工作号。”

滕谅看看面前的二维码,又抬头看看面前的人,心中的怀疑淡了几分。

前男友很少用社交平台,他对打电话和发短信有迷一样的执着。

黎安絮絮叨叨地说着,滕谅听得魂不守舍,视线在黎安的手上移动。

前男友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滕谅以前总打趣它是戒指上的钻石,他捣蛋咬上去的牙印就是戒身。

桌面被敲了两下,把滕谅从记忆里拽了出来。

他垂眸,瞥见黎安左手上戴着的那块表,计上心头:“黎医生,你的表很好看,柏涛15年的菲诺系列?”

黎安垂下眼皮,看了眼腕表:“嗯。”

“我可以看看吗?”滕谅找补,“很少见有人戴柏涛的手表。”

黎安把手递过去:“随意。”

视线在空中相接,滕谅迅速低头打量,黎安的无名指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滕谅轻轻顶了下后牙,拉开距离,表情明显轻松不少:“谢谢,表很配你。”

送走滕谅,值完夜班的黎安站起身,走到内间,水流冲过手心。

擦干净上面的水滴,无名指上的小痣露出真面目。

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黎安扯了扯嘴角,随后又放平。

“APA......”黎安的身体里像是有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他的五脏六肺,让他喘不过气,“这八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内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水流声不绝于耳。

抬头看了看天,烈日当头,但滕谅浑身冷得厉害,后知后觉胃里还空空荡荡。

他本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昨晚上加班,又只吃了小半碗泡面。

到这会儿快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肚里到底是唱起了“空城计”。

找了个就近的饭馆,点个盖浇饭,色香味俱全,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享用。

饭刚下肚,滕谅神色蓦地一变。

勺子被扔到桌上,和盘子边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椅子猛地被推到一边,滕谅捂着嘴,向洗手间跑去。

此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跟上了滕谅,还伴随着一声惊呼:“黎安!你去哪?饭还没拿呢!”

滕谅蹲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丁点东西又吐得干干净净。吐到最后什么都呕不出来,只吐出来一点清水。

出来的时候,他眼里泛着水汽,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下台阶的时候,一个腿软便踩空了。

几秒过后,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扣住了他的腰。 “滕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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