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里革8（1 / 2）

离开昭家之后，相里革带着成郡守派的两个随从，四下里观察起了陈郢的情况。</p>

“快点麻溜的，把家里剩下的粮食都拿出来。”几个铜甲小兵围在一户家门口，这一家是瓦顶的房子，看样子应该是个富户。</p>

“兵爷，我们家刚才已经交过一遍了，”家里的男主人哀求道。</p>

“别耍花招，”小兵不依不饶，他拿着手中的短兵器，在农户面前晃了晃，“这玩意可听不懂你说话。”</p>

“上个月刚按常例给大王交过税，这个月又给老爷家里交了租，刚才交上去的已经是口粮了，家里明天就揭不开锅了。实在是没有了啊。”农户带着哭腔说。</p>

“交不出来是吧，”小兵们把农户围住，“那你就跟我们走吧，以劳役抵粮食。”</p>

“兵爷，万万不行啊兵爷，”农户跪在地上哭，“我爹爹家里兄弟四个，我家里兄弟六个，除了大伯走的早，其他的都已经充军了。我二伯今年五十八了，昨天还被拿了去，今天你们再把我拿去，那我家就绝户了啊。”</p>

“守城而已，你怕什么，又不是要你冲锋陷阵。”两个铜甲小兵一左一右拿住了他，“就连昭老爷家里的三哥都入伍了，你一个平头百姓还好意思搞特殊？别废话，跟我走。”</p>

目睹如此惨状，回想起昭家人刚才一毛不拔的态度，相里革的内心一时之间充满了矛盾。</p>

为了守城，百姓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可即使这次守城成功，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改变，最大的受益者反而是成昭二家这样的贵族。</p>

但倘若不守，秦军入城，难保不会大肆劫掠，在这样的混乱状况下，指望他们只抢老爷家是不可能的。最后这些苦了半辈子的升斗小民，照样得不到一个好结局。</p>

墨家主张无差别的爱所有人，可是人非圣贤，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不同是客观存在的。即使是如相里革这样倾向于墨家本家的墨者，面对这样的现实，也时时都在怀疑自己的主张。</p>

就拿眼前的事举例，秦楚两国交战，完全是对立的两方，陈郢内的贵族和平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p>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要怎么去兼爱呢？</p>

“大人，成大人托人带话来了。”正在他感慨之间，成郡守拖人传来了消息，“成大人说，城东那边的防务请您多照应。”</p>

“知道了，我自有主意，请郡守放心。”相里革回答。</p>

他带着随从往城东走去，身后那户农家唯一剩下的男丁还是被强行抓走了，家中传来女眷和孩童的哭声。</p>

“你，把这个送到那里去，麻溜的。”相里革来到城东，发现一个年轻人穿着铁甲，正在指挥小兵往车上装粮食。</p>

“这是要送去哪里？”相里革感觉情况有些不对，现在应该是往前线运粮食才对，怎么反而往回拉。”</p>

“哦，是巨子啊。”一个仆人看到了相里革，和他解释道，“这是往城西送去的。”</p>

“往城西送粮食？”相里革四下观察，“我怎么觉得你这方向不太对啊。”</p>

“巨子，得罪了。”指挥者迎了上来，对相里革说，“我成某虽然不像父亲和叔叔那样有本事，但是跟着一起做事也有段时间了，在这个期间，我收获了一条心得，不如分享给你怎么样？”</p>

原来这位就是成副将，相里革上下打量着他，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说。</p>

“我获得的经验就是，要想在这条道上混下去，不该问的别多问。”成副将凑近了相里革，说完这句话，转身又走了。</p>

这是在威胁我吗？相里革心中不悦，他原本就对成昭二家的人没什么好感。</p>

“大人，您看，我们该怎么布置守城？”一个不是很有眼力见的小兵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当下紧张的气氛，他凑上来问。</p>

“你跟我来，”相里革不想再和成副将多话，他带着小兵来到城外。</p>

“你们去把这周围，能收集的木头都收集来，”相里革对小兵说，“民房也要拆掉，所有能吃的东西，无论草木虫鱼，能打包进城里的，就送进城里。”</p>

“这个我们已经在做了，”小兵回答。</p>

已经开始了？相里革一愣，这么说这城里，还有其他懂得守城的人？</p>

“粮草和武器都检查过吗？”相里革继续问，“能够利用的有多少。”</p>

“粮仓疏于管理，粮食要么受潮严重，要么被老鼠偷的厉害。”小兵回答，“不过我们已经选择合适的地方重新设了粮仓，就等郡守的新粮食送来了。”</p>

“好，”相里革点点头，小兵回答他的话只回答了一半，他想提醒小兵，还有武器的情况也不可忽视。</p>

“巨子，您稍等片刻，城西那边说，要选些合适的木头运过来，给您用来制作守城的器具。”没想到小兵先开口了。</p>

这么周到？相里革回想了一下成郡守的样子，别说提供什么助力，他不给使绊子就烧高香了。</p>

“是谁给你们下的命令？”相里革问小兵。</p>

“回巨子，是昭家的三哥，”小兵回答。</p>

昭家的少爷，原来不是纨绔子弟？相里革暗自惊奇。</p>

也对，以昭家的势力，招募一些能人作门客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只能先退一步假设。</p>

“昭副将人在哪里？”巨子问小兵，“我想见见他。”</p>

无论是真有本事还是依靠能人，总之可以证明这个昭氏的公子还是个可以沟通的做事的人，去见见他总没有坏处。</p>

“上一回城西传消息过来的时候说，昭三哥去找郡丞要地图去了。”小兵回答，“现在不知道在哪，还没有新人来传话。”</p>

昭明现在其实已经返回军中了，他手里拿着地图，找了个地方坐着，一言不发，若有所思。</p>

“季哥，怎么了，”徐会刚把送木头的士兵派出去，回过头来看到昭明愁眉苦脸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p>

“会哥，我记得你说，郡丞姓蔡，是外来的流官，是么？”昭明问道。</p>

“是的，”徐会点点头，“一个外地人，夹在全是成家人的郡府里，也是挺难做人的。”</p>

“他是几时来的？”昭明又问。</p>

“有段时间了？”徐会回答，“怎么了，季哥？有什么情况吗？”</p>

“我刚才去找他拿地图的时候，他本来在写着什么东西，见我进来，拿起一本书就压住了。”昭明回答。</p>

“兴许是写家书呢？”徐会推测，“和家里人说话，怕被人看见，这不是很正常吗？”</p>

“他确实也是这么解释的。”昭明回答，“我觉得，不愿意自己写的东西被人看到，这种事情是可以理解的，这应该算共识吧。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太在意。”</p> “但实际的情况是，他立刻和我解释，说自己在写些私事，请我原谅。要光是解释，说一遍也就够了，但他后来总是有意无意的就提起这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