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六只母狗（1 / 1）

“冬儿！“

夏杰民见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冬儿，神情终于真正缓了下来。之前虽然他强行压下了情绪，但在外人眼中依然是狰狞的，与他平常一脸淡漠，眼神虽然一幅距离感，但面容总是似笑非笑一脸轻松自然。今天他刚一跨上码头时，面色阴沉，目中含光，一幅择人而噬的样子。现在看他放松下来，其余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其中有一人长得比夏杰民还高，却一幅竹竿模样，连头都是尖的，就像橡皮人被头脚拉长的样子。此人在岛上位居13太保末席，匪号飞天鹰，大名梁柱(注:不是梁祝)。

13太保又称13鹰，他们更喜欢13鹰这个名号，觉得更有威慑力。今天“岛主”梁大牙让他带了5个兄弟来码头，交待他先看看，若是夏杰民心神不定，举止失措，就想法子先带到码头边的海鲜收购站。趁机把补偿一次说妥，免得夜长梦多。毕竟他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犯法勾当，不能闹大，一旦闹出岛去，大家都可能吃枪子。如果看他心怀怨恨，那就随便应付几句，回来商议，必要时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三爷(八金刚也八虎排行老三)也特意交待了，必须看仔细了。

现在这飞天鹰看到夏杰民刚踏上码头时面色阴冷，随即便松弛下来恢复往日的冷漠，唯独没有心神不定慌张的模式，有些举棋不定。夏杰民给了冬儿一个安心的眼神，扫视了一下众人，最后停留在飞天鹰脸上，一抱拳:“柱子哥，我父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小弟接石头哥报信，心乱如麻，头脑一片混乱，需要回家先静一静，明日必登门拜访梁爷，请梁爷指条明路，务请转告梁爷，小弟不胜感激！”说完，抱拳一礼，又抱拳一圈:“失礼了诸位叔伯兄弟！多谢蟹叔石头哥！”

这么文绉绉又不失豪气的一见面的应对，令得众人呆立当场。只木然摆手连说没事，连飞天鹰也不例外。以前夏杰民在读初中开始就只是寒暑假才回岛上，有时周末也回，与人打招呼说话也都是很有礼貌，但从未说的如此正式。这次虽然语调还是说的本地方言，但用词都如同他们看的露天电影里一般，令他们浑身酥麻了一下。夏杰民说完又环顾一圈，其中有一个村委的中年人，还有两个也是他幼时玩伴，小学过了三年级，他的小时玩伴陆续就不上了，后来也玩的少了。夏杰民对他们点了点头，拉起冬儿的小手就往家走。

在夏杰民走出十几步远，飞天鹰才反应过来，狠狠骂了句脏话，带人回去复命。

夏杰民和冬儿的家在离码头有些远，要走20多分钟的山路。中间要穿过三座石桥，三十多户人家，经过星罗密布在山坳间的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形状不一的田地。

靠近房屋的空地，多种着各种菜蔬，稍大些的田地则种着各种作为主粮的庄稼。此时临近九月中旬，田地里的红薯藤，已被斩断无数次了，只剩粗壮的老藤上新长出新藤还在吸收着阳光雨露，将日月精华输送到根部。还有并不强壮的秋玉米，秋水稻。玉米和水稻都已长成，正进行最后的营养储存，玉米现在就可以吃，甜甜的，用手指一掐，奶白色的汁液就喷射出来，烤煮都很香甜。但没什么人舍得吃，抓到偷吃的自家孩子都往死里打。如果是别家的孩子，都要揪到对方家里。待玉米成熟，要对方赔相同个数的玉米棒，还要自己任意挑。所以偷别人家的嫩玉米，也会被自家大人往死里打。一个玉米棒子的玉米磨成粉，可以让全家5口人喝三顿玉米稀粥。在这个年代，几个玉米棒子足以在青黄不接的时刻吊着全家人的命，等到夏粮成熟。

思路纷杂间，夏杰民牵着冬儿的粗糙的小手，穿过高低起伏的石板小路，迈过三座宽窄不一的石板桥，走到了通往自家的山道岔口。这是一条沿溪的山间小路，碎石混和着砂泥，蜿蜒向上。冬儿自从被夏杰民牵着手，就一直低着头走路，没有说话，黑黝黝的小脸被乱蓬蓬的头发盖住了双眼。这时她略微抬头，警惕的眼珠四扫，张口欲言。夏杰民心有灵犀，也不回头，低声道：“回家再说。”冬儿也不抗拒，重新看路，跟着他埋头走路。山路有时宽有时窄，宽处能容五六人并行，窄处要单人侧身，两人时而并行，时而侧身，沉默上行。

小路一边是山谷，谷底是噗噗山溪，时而宽且缓流，时而窄且湍急，时而距小路清晰可见，时而陡峭只闻其声。

小路另一边时而山壁，时而有平坦处的一户人家。房屋有石墙盖瓦，有半石半土的墙盖着一半瓦一半草，也有屋顶全是草的。全是土墙的倒没有，海岛潮湿多水，墙基必须是石头或砖，否则很难度过雨季。

平时这条山道上虽只有十来户人家，但也有老人孩子间或可见，今天只见到几只土狗，见到他们走来也没有平日的摇尾眯眼，都夹着尾巴远远避开。

夏杰民和冬儿的身前身后各有3只狗，自夏杰民踏上码头就围绕左右。现在，两只黑狗在前面十步外开路，一只土黄色的狗紧随其后，身后三只杂色花狗来回跑动。六只狗儿似乎能知道家中出事，也不叫，只四处乱嗅张望，口中时而有低低的哼哼声，散发着人狗勿近的危险气息。

六只都是母狗，打头的两只黑狗是姐妹，已经6岁，一只通体全黑，一只除四只脚掌是白的，其余部位也是乌黑，全身全黑的叫黑妞，是姐姐，四只白脚掌的叫雪儿，晚生了一会。姐姐沉稳，妹妹活泼，全是脚掌肥大，四肢粗壮，头嘴平宽，骨架比平常土狗要大上一圈，是土狗中的异种。两只狗都是夏杰民在十岁是用淘海积攒的零花钱从别的村民家换来的。第三只黄狗叫梨子，四岁多，顾名思义毛色与黄梨相似。梨子是家中以前的老黄狗于四年多前所生，因外形性情符合相狗经要求被留了下来。后面三只花狗均是按照相狗要求，从岛上每年生出的数百只小狗中淘来的。

为了这些狗，他没少和他爹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