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客栈（1 / 2）

武和二十六年。

大乾，扬州城郊。

十月的江南，总是比人们想的更娇气些。恶狠狠的秋风招摇而过，枯黄的叶片还在枝头颤颤巍巍地矜持着，豆大的雨珠便急不可耐地落了下来，一滴、两滴，随后便是一泻千里，若是遇上山间的小路，恐怕片刻便会泥泞不堪……

林鹤撑着一把油纸伞，微躬着腰背，随着身下小白马的节奏起起伏伏。

“公子，前面看着像是个客栈，咱们进去避避雨？”

提议的是个身骑黄骠马的青衣男子，名叫秦阿德，年纪不大，面容方正，身前还紧紧搂着个书篓，双手护着，生怕里面的书卷受到半点损失。

虽说这秋雨下得不是很大，但两人也琢磨不透何时能停，此处离扬州城尚有一段路程，便商量着驭马往路边的无名客栈而去。

绣着“酒”字的红帆布被雨水浸湿，耷拉着垂下，没有一丝生气。

客栈的屋檐下，满脸皱纹的老汉坐在木凳上劈着柴火，斧刃看着有些残缺，但一刀一个剖到底，寻常的老手估计也挺难做到。

林鹤收拢油纸伞，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了秦阿德，便开始整理衣袖。

永和书院的欧阳先生常常在学子们面前念叨：“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心，外正其容。”

甫一踏入客栈大堂，林鹤就感受到浓郁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在这种略感凄冷的秋雨天，能喝上一碗大肉汤暖胃，实属一大幸事……

但这肉味儿，闻着怎么有点腥臭……

嗯，想来这种穷乡僻壤也没有什么好的烹饪手段去腥去膻。

林鹤轻轻抽了下鼻子，在店小二的招呼下点了些暖胃的热汤热菜。

笃、笃、笃。

角落处的楼梯口传来声响，和着窗外的滴滴雨声，每一下都节奏适中。初闻之下，仿佛能看到一个打扮娇艳的美人微提裙摆，款款而来。

楼上下来的确是个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容貌柔媚，很会打扮，红色的裙衫外罩着一件薄薄的轻纱，搭配着斩男色的红唇愈发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步一摇间，风情万种。

青年书生打扮的林鹤仅是瞧见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心里默念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女人步入柜台处坐了下来，看起来像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

栓好缰绳的秦阿德背着书篓走到林鹤旁准备入座，忽的皱了皱眉，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浅色丝巾手帕，在板凳上、桌子上擦拭好后才舒展开眉头，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这是我们东家送您的桂花酒，香着咧，您先喝着，菜马上就来！”

穿蓝色小褂的店小二挤弄着眉眼，露出一种大家心领神会的表情，不等客人回话，放下酒坛子便跑开了。

秦阿德卸下背上的书篓，脸上浮现出不符合自身气质的笑容，调侃道：“少爷好福气啊。”

“多嘴。”

林鹤瞪了一眼，转头看向柜台处的女人，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片刻后，热菜上桌，两人开吃起来。

鲈鱼脍、莼菜汤，估计是靠着三里外的鹿离溪就地取材，味道还不错，就是有股隐隐的腥臭味儿。

这鹿离溪源自扬州城郊八十里的名山——鹿离山。

说是名山倒不是因为风景有多好，或是哪位诗仙诗圣曾为它写过绝句。只因山上有个书院，永和书院，前朝大晋设立，如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培养过众多达官显宦。

因此，扬州这一片有点儿身份地位的都赶着把孩子往里面塞，指不定哪天就光宗耀祖了呢？

久而久之，鹿离山也成了江左一带的名山。

林鹤二人便是刚从山上下来，准备回扬州城，好巧不巧赶上了这趟秋雨，又好巧不巧地进了这家冷冷清清的客栈避雨。

酥香的胡饼就着清冽的桂花酒下肚，没一会儿功夫二人便吃饱喝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