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 6 节 山长水阔8（2 / 2）

亲爱的，这一别我们又得有好几个月才能相见，只有你我才能理解彼此现在的心情和离别相思的寂寞，请快把照片寄来吧，不见到你我简直一天都难熬！你能想象出这些日子我是怎么度过的吗？实在是太思念、太想你了！即使只能看看照片，也会感到无比快乐。

我一定会把你的照片时时带在身上、永远刻在心里，用坚贞不渝的爱情观把握属于自己的幸福，用两个人的力量战胜一切艰难险阻，实现我们最美好的愿望！

匆匆忙忙给雪儿写好回信，知道她喜爱文艺，又把特意为她收集到的几本《流行电影歌曲专辑》装进信封，骑着自行车就赶往邮局，待信发出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县城过来的邮车每天只有一趟，很早就把邮件取走了！要是晚上写信赶不上第二天的邮车，就得再耽误一天。所以最好是能在中午把信写完，赶在邮局下午封班之前发出去，这样雪儿就能早一天看到，同时也可以缩短邮寄周期，多写几封。

可不知是因为雪儿太忙还是邮件在途中给耽搁了，算好六七天一封信的日子却天天等不到！好不容易捱到第八天——

“小云，你可真早啊！等谁的信这么辛苦地跑了一趟又一趟？”邮局的栾师傅刚开门，就发现我站在路旁等邮车。

“噢，栾师傅，你也早啊。”许是放了几年电影结识了一些人，我和栾师傅很熟、关系也不错，平常还没少互相关照！见他出来打招呼，我赶忙回应。

“没你早啊！呵呵。”栾师傅笑着说：“是不是在等对象的信啊？”

“别瞎扯！是……噢，邮车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吧？”我吱吱唔唔地岔开话题。

“那不是——”

说着说着一辆绿色“万山”面包停在跟前，司机下车打开后门，里面没几个邮袋。栾师傅自顾自地忙着接发清点邮件，我便和开车的师傅聊了起来：

“怎么又是您啦——夏师傅，天天这么早很辛苦的！”这些日子每天早起，雪儿的信我没收着，倒把几个跑车的师傅给混熟了。

“哎，习惯了。你不也一样吗？”夏师傅笑话我说，他知道我在等什么人的信。

“我？我是偶尔呀！今天……应该轮到王师傅跑班的吧！怎么又是您？学雷锋啊？”

“嗨……我哪有什么空学雷锋啊？倒班！”夏师傅一本正经地说完笑着摇了摇头。见栾师傅拎着个挂号信袋子走过来，顺手拿起夹在驾驶台上的登记簿让他签单，然后对我说：“走啦啊，到栾师傅那边看看吧！”说话间喇叭一按，车已跑出去好远……

“今天真没白等啊。”栾师傅从一大堆信件中首先帮我找到了。

“谢谢你呀——栾师傅！”这几天老麻烦他有点过意不去。

“不用！这下落心了吧？”

“嗯，落心落心！拜拜啦。”我兴高采烈地接过信匆忙往家赶，回去还得上食堂排队打开水、买馒头稀饭呢！

“漳河广播站，漳河广播站，本站今天第一次播音开始了。下面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

远远听见局里的高音喇叭在《东方红》的序曲声中送过来女播音员优美甜润的嗓音，心情格外舒畅……

今天虽又起了个大早，出门却十分顺利！趁着半道喘口气的机会扬起手中的信封一晃：“怎么不像雪儿的字体呢？”再一看落款：“荆州师专”——原来是她哥哥写来的！

“不会是雪儿的信还没拿吧？”我忐忑不定地猜测着，急得撒腿又往邮局跑……

“怎么又来了？”栾师傅见我人没进屋就满处乱转，十分狐疑。

“正找你呢！快，帮我再看看……还有我的信、没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都分完啦，没呀！”

“真没有？”

“真没有！不信你自己看，”栾师傅指着分信的架子戏谑道：“你想一天收几封啊？”

“不是、是……该收的没收到！”我有点儿丧气：“下午还有邮车吗？栾师傅——”

“想得美！”栾师傅边忙边乐，忍不住奚落道：“等你当上了邮电局长，派辆专车吧！哼。”

“那……明天再帮我留下心……”

“行——天天帮你留心！”

没收到雪儿的信虽有点失望，但好歹总算没落空！

再说我也正掂量着这事儿该不该跟她哥讲？没承想他倒先来了信，正好考虑清楚后再给他回。

雪儿的信是我在焦躁不安中等到第九天才收到的！还没揣热乎便迫不及待地用剪刀仔细挑开，那熟悉的笔迹也立时跃上眼帘：

亲爱的云：你好！远念……

久盼中终于收到亲爱的来信，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近来我的心情和你一样，日盼夜想能尽快收到心上人的来信，你高大健美的身影时时萦绕着我、一刻也未在脑海里消失。

我们在一起时，时间过得是那样快，分别后却又是这么的难熬！亲爱的你的信把我又带回到了你身边，带回到那个情投意合的依恋时光，幻觉中你的手正紧紧握住我的手，轻轻荡漾着我的心……

信中一行行熟悉的字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句句知心的话语，给我带来了无比的温暖！我的一生能有你这样一位体贴入微的伴侣是多么的幸福和骄傲。星期天我觉得特别孤单，一整天都沉浸在对你的思念中，要是此刻我们能在一起该有多好啊！

亲爱的，我已把我俩的关系告诉家里了，我说我们早在去年就已经相爱，只是怕影响工作和学习没有公开。

我说我们说好了，为了不影响工作和学习，在那段时间保持一般的同志关系。目前我已面临毕业分配，有必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你们，以便今后更好地学习、工作和生活。

我从他们平常的谈论中感觉到他们是喜欢你的，一定会同意的！我妈妈搞教育工作是会通情达理的。同时我在家里是独姑娘，不管什么事他们都会依着我，何况现在是婚姻自主的时代，只要儿女们自己愿意、今后生活幸福，他们是不会反对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同意，只要我俩坚贞相爱、坚定不移，是一定会胜利的。

相信我亲爱的，不管有多大阻力我都将永远爱你，我的心早已和你紧紧连在了一起，无论什么挫折都不能把我俩分开。

请坚信我们的爱情吧！

我写信要他们及时回信，收到信后一定会把情况如实转告于你。

寄去我的两张照片，是上学期文艺演出后照的，送给亲爱的留作纪念。你若有照片望也寄给我一张，如你的心情是怎样的，一定能想到我的心情。

好了，提笔就有写不完的知心话，时间关系，下次再谈，望及时回信。

雪儿简直太听话了！完全是按照我的说辞和套路在预演，就连“善意的谎言”也不例外。

然而不管我俩如何默契、如何心有灵犀，但这终归只是一个良好愿望的开端，只是一路漫长相思的起点。该说的还得要说，该来的总是要来！投石问路也好、抛砖引玉也罢，反正这没把握的“绣球”已经抛出去了。至于路在何方我并不清楚，更保不准即将落下来的到底是块令人惊喜的玉？还是一块让我头痛的石头？

在没有获得雪儿父母明确表态之前，我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使出浑身解数笼络雪儿——我要让她知道：我是一个可以让她信赖依靠、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会用自己的一生带给她幸福快乐！

不过，我的内心也十分清楚：这种近乎于画饼充饥、捏着鼻子哄眼睛的伎俩，充其量只能用来哄哄雪儿聊以自慰，不可能真正消除面临的担忧和潜在的阻碍。

尽管雪儿的安慰能让我暂时保持心态的平和，但身处两情相悦却又天南地北的险境还是不知有没有能力把恋人牢牢栓在身边？不知道假如当暴风骤雨真的来临，还能不能保住本该属于我俩的宝贵爱情？只能在这心无定数的困惑情缘中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雪儿身上，只能把满腔心血全都浓墨重彩地倾注在几页薄薄的信笺上：

亲爱的雪，你信中饱含深情的知心话语深深打动着我的心弦，是你的鼓励减轻了我内心的忧虑与压力，给了我精神上最大的支持和安慰，也使我对爱情的美好前景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在此我衷心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并会以此来激励我们共同努力、共渡难关！

亲爱的可知道，这些天我真的是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每天都要一趟趟往返邮局，急切期盼你的复信。尽管一次次地跑空、一次次地失望，但丝毫不觉得冤枉，因为我的心中时时刻刻都装着你——我最亲爱的人，你就是我生命的支柱、力量的源泉！

今天，当我打开信封一眼看见亲爱的照片，激动的心情简直兴奋得无以言表，只觉得你又回到了我身边，又和我携手并肩共同憧憬着美好未来。我把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紧紧贴在心口、久久不舍得放下，生怕因为离开你迷失前进的方向；生怕因为失去你丧失生活的希望，我一定会把你的照片当作激励自己发奋努力、不断进步的动力，以优异成绩来向你致谢！

三月八号你哥给我写来封信，谈了一些他那里的情况，也询问了一下我的现状，诸如组织问题、个人问题等等，给了我许多有益的启示和很好的指导。但鉴于我俩之事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得到你父母的认可，所以我在回信中暂时没把我俩的关系告诉他，只是比较含蓄地点了一下，如果他留心思考的话，或许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由于没跟雪儿商量，我拿不准该不该现在就把与雪儿的关系告诉她哥？考虑到她家里也还没有答复，况且不知道以后事情发展的走向，所以只在给她哥哥的回信中简单暗示了几句，谁知他会不会想到这上面来？

还是先等等雪儿的来信，听听她的意思再说吧！

许是雪儿太体谅我的心情，也可能是为了帮我放下思想包袱，这段日子消息面虽然一直处于真空，但却总能按时收到她的来信：

亲爱的云：已是深夜11点半了，我再次打开心上人的来信，沉浸在无尽的念想中，我们虽不能在一起相依相伴共叙衷肠，但只要能经常看到亲爱的来信心中也会感到无比幸福和快乐，这种难舍难分的感情有谁能理解呢？只有我俩！

亲爱的：家里还未给我回信，我想一定不会有多大问题！放心吧，在这世上除了你，我永远不会再找第二个亲爱的，因我认为一个人的心灵只能被一个人占有，一个人的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如果把爱情当儿戏，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就失掉了爱情的意义，有什么意思呢？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对你的爱，也没能陪伴在你身边，但我既然把这颗心全部交给了你，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就是我生活的希望、幸福的源泉。

前不久哥哥也给我来了封信，我一直未回。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俩的关系，望你一定来信发表意见。

雪儿的痴情显而易见，却未完全打消我的顾虑……虽说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可对痴恋雪儿又缺乏自信的我来说还着实不敢大意！就算这儿女婚姻终归是由自己做主，但若能征得双方父母的同意、赢得家人的祝福岂不皆大欢喜？

这几天我处处留心身边的动静，常常打探那些喜欢说是道非长舌妇们的口风，似乎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连上食堂买饭菜、打茶水偶尔遇见雪儿父母，除了硬着头皮打声招呼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有时甚至感到比过去还要“正常”！

然而，暂时的宁静并没能让我的心情放松，相反越沉寂我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慌乱，越慌乱又越会疑窦丛生：究竟是我被蒙在鼓里呢还是雪儿父母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回事？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看来，两情相悦的自由恋爱比起“父母之命”来，命运也不一定会好到哪儿去？而私定终身的前景更是令人堪忧……

倒是雪儿哥哥，对我还是挺关心的！

自从那封信给他透露了点信息，他又接二连三地写信过来，弄得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脑袋一热便竹筒倒豆子了：

风哥：你好！

收到你的来信，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平静，总觉得我俩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超越了一般同志关系，你我的友谊也比任何人都要深！

上次之所以没把我的个人问题跟你说明白，实在是因为有难以启齿的原因，并没有丝毫地不信任。本来我没打算这么快就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想过段时间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向你说明，但作为最亲密的朋友，既然你一再问起此事我也就顾不得什么了。

叫我怎么开口呢？我说我俩既不是一般的同志关系，就一定有另一层关系，当然更不仅仅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其实，在上封信中我已基本上说得比较明显了，我说“我的事要通过你，有可能还要请你帮忙。”难道你就没一点感觉吗？我说要请你原谅的“其他事情”指的就是这件事。

你可记得：假期中当你找我玩的时候，我不在家，你妹妹可在家？？？原以为你早已猜到，所以没好意思跟你讲（此时我的心跳得很厉害，不知是福是祸）。现在我把这事说出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荒唐？但我想你大概还不至于反对吧！

说实话，这件事我和雪在各方面（包括两家人以及你我的关系）都经过了全面慎重地考虑，也一起分析和探讨，并不是一时的热情和感情冲动！至于我跟她之间发展的经过以及其他一些问题，还是待你回来再慢慢告诉你吧……

其实对于这位可能是未来“哥哥”的他，我从没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相反倒有种莫名的寄望……虽然我们谈不上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但这些年一起摸爬滚打、同甘共苦多少还有些交情！特别是我俩性格类似，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就像这事儿，虽因暗恋他的妹妹不好意思开口，但有了点眉目还是忍不住想要告诉他，不然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歉疚与不安！

回过头来再看看雪儿：她倒是挺自信、挺从容的！

至少不像我，一颗饱受煎熬的心如同坠入了炼狱，成天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提心吊胆地等待“最终裁决”，就连雪儿在信尾使用了从未见她用过的“再见”二字也不由让生性敏感多疑的我颇费了一番心思：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再见？是因为想我、盼望着再次相见还是在鼓励我、给我增强信心？抑或是还有什么其他的用意和暗示？

人心无常数，命运捉弄人。在这雾锁烟迷、看似平静与沉寂的背后我只祈愿雪儿能始终如一地与我心心相印；只祈愿她对家里态度的判断和我们未来的前景并不是盲目乐观！

这会儿——尤其是这会儿，我真的好想见到亲爱的雪儿！用她那似水柔情慰藉我沉郁担忧的心灵，也能像那些幸福的情侣般尽情品尝爱的甘露，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小会儿……